於夫人道:“外子是心存內疚所以自動脫下官帽的,也是自動跟徐巡按的人走的。你是知道他的為人的,為官清廉,一心要為民做主,此次卻冤枉了苦主,他是自願受罰的。“
“隻可憐……“於夫人說到這兒就又有了淚光,於東山倒是尋得了心靈平靜,但她和她的一雙兒女卻怎麼辦?
陸行道:“那這件案子已經水落石出了?”
於夫人搖了搖頭,“沒有。外子先是判了那苦主的丈夫乃是凶犯,上報了朝廷,擬秋後斬首,也就是前幾日那苦主卻去徐巡按那兒伸冤,今日正要行刑,他們卻找來了證人,證實他那日案發時並不在現場。這就翻了案,可真正的凶手是誰卻是不知。外子也正是為了這件事而苦惱,覺得既冤枉了苦主,又對不住那受害之人,是他這縣令失職。“
再一細問,那命案已經是半年前發生的了,如今再想查實卻是難了。
長孫愉愉也不由唏噓。
於夫人看著陸行道:“行止,如今嫂子隻求你能幫幫東山,我知道他心裡對誰是真凶肯定有結,這件事要是查不清楚,哪怕你幫他走門路脫了罪,他自己也是饒不過自己的。“
陸行點點頭,“嫂子放心吧,我會儘力的。“他回頭又對長孫愉愉道,”你在這兒陪陪嫂子?”
長孫愉愉點點頭,“放心吧,我會陪著嫂子的。“表麵上她和陸行是一家人,她當然不能不給“夫君“麵子。
陸行一走,先才所有注意力都在陸行身上的於婉又將她那充沛的注意力集中到了長孫愉愉身上。可越是看長孫愉愉,於婉就越是傷心,她什麼都比不上人家,連一點念想都不能有了。
於婉的心思淺顯得於氏都有些看不過去了,清了清嗓子提醒於婉。
長孫愉愉才不在乎於婉的心思,要是陸行有心,納了於婉她都無所謂。“嫂子,我出去走走。“
於氏隻當長孫愉愉是惱了於婉,有些不放心地道:“可是縣主在崇興人生地不熟的,我這兒一時也走不開。”其實不是走不開,隻是實在沒有心境陪著縣主四處閒逛。
長孫愉愉笑道:“嫂子不用管我,我忽然想起一位故人也在這兒,打算去拜訪一下。”
徐博古就是長孫愉愉的故人。她去到巡按在崇興的臨時駐地,讓蓮果持了自己的名帖去投遞。尋常女子自然沒有名帖,但是華寧縣主還是有的。
陸行一走,傅婆就得負責長孫愉愉的安危,所以她自然也跟著長孫愉愉來了這邊,原是以為徐博古未必肯見她,亦或者要讓她等一會兒的。
彆看長孫愉愉這縣主在京城吃香,但出了京城,彆說縣主了,就是公主的名頭都不好使。
然則傅婆沒想到的是,她們才剛坐下,茶都還沒吃上,巡按大人徐博古就出現在了花廳內。
長孫愉愉站起身朝徐博古看了過去,後者也正看著她。
傅婆隻一眼就看出這兩人之間有點兒啥。
“徐先生。“長孫愉愉出聲道。
”縣主。“徐博古朝長孫愉愉欠了欠身,”縣主是為於東山的事來的吧?“
說來也是碰巧了,徐博古出身寒微,而晉陽公主母女又是出名的“樂善好施“,長孫愉愉救助過不少上京趕考的士子,她還有個專門的院子就是給這些人準備的,徐博古也曾是其中之一。
但長孫愉愉母女沒求過回報,徐博古考中進士後,上門拜謝,長孫愉愉也沒見他,隻傳出話讓他好生做官就是。因為似徐博古這種人實在太多了,長孫愉愉也從沒放在過心上。
然則所謂的不求回報並非是真的不求回報。這,不就來了麼?當初的不見,就是為了今日這種“再見”在存人情。
“徐巡按猜得沒錯,我來正是想打聽一下於東山的事情。”長孫愉愉沒有回避。
徐博古歉意道:“可能要累縣主白跑一趟了。“
長孫愉愉笑了笑,“我不是來請徐先生違背你做官的原則的。你是好官,於東山為官也清廉。”
“清官未必就是好官,做官顢頇,有時候更危險。”徐博古反駁道。
“這是徐先生你的看法,你可曾問過崇興當地老百姓的看法?於東山我也不熟,隻是人難免會有犯錯的時候,聽他夫人說,他也是對苦主心忖內疚,所以才會任由你褫奪官帽。”長孫愉愉道,“人孰能無過,隻請徐先生在上折子時稍微婉轉幾句。”
徐博古沉默片刻道:“這卻是可以。”
長孫愉愉朝徐博古道過謝,“徐先生,我知道你是眼中不容沙子,然則這世上並非人人都能如先生你一般博古通今,能耐乾練,你不能以要求自己的準繩去要求天下所有的官吏,那樣隻怕天下人就都不配做官了。”
這話其實是想當奉承徐博古了,徐鑒本人也沒想到長孫愉愉會如此看好他,心裡一時激蕩卻說不出話來。
儘管他學富五車,在他那一屆的進士裡也出類拔萃,然則在這位盛名滿京華的縣主眼裡,他們這些微寒士子卻什麼都不是,多少心思都隻能存在心裡。所以徐鑒壓根兒想不到長孫愉愉是這樣看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