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的功夫, 茶茶耳邊係統嚶嚶的聲音就越來越遠，直至最後完全消失。
她眼前隻剩下一片黑暗，身體處於失衡的狀態, 她在虛無之中漂浮著，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吸引著，朝一個未知的方向不斷旋轉向前。
意識眩暈, 甚至還感覺到了反胃, 但是茶茶無法睜開眼睛, 她想要呐喊, 卻感覺好像有人在捂住了她的嘴巴。
茶茶常年生活在閉塞的房間裡，她對自己所處的現實世界的了解，大概還不及一個孩子的程度。
她隻知道她出生於代爾星係的萬元自由聯邦, 這裡有普通人, 有向導, 還有哨兵。
萬元自由聯邦一部分人在十六歲成年後，有機會覺醒為向導或者哨兵，但是普通人還是占了絕大多數, 比如茶茶自己。
她不僅沒有覺醒特殊能力，而且自身還帶著殘缺基因，當了十八年的病秧子。
哨兵擁有強大的五感和體能，攻擊力和爆發力強悍, 而向導則擁有強悍的精神力, 可以給哨兵做精神疏導, 引導和輔助哨兵作戰。
哨向相互配對, 結合生下的孩子一定會是哨兵或者向導，但是哨向一旦和普通人結合，後代很大概率是普通人。
所以聯邦一直都是按照契合度, 強製性要求哨向結合。
茶茶的父母都是普通人，所以她沒有覺醒特殊能力也是正常的。
茶茶的意識越來越模糊，走馬觀花似地閱遍了自己在現實世界裡的十八年，以及她死之後發生的一些事情。
她有記憶以來就在醫院裡度過了漫長的八年，後來回到家裡，也是一直生活在父母打造的無菌房裡。
她的短暫的一生被困在方寸之地，個人終端也被設定了孩童模式，每天接觸的信息有限。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幸福的，但是當她以上帝視覺再來看自己先前的十八年人生時，卻感覺很陌生，很壓抑。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茶茶努力掀開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前的是兩道熟悉的身影。
她的爸爸媽媽帶著口罩，圍在病床邊，見她睜眼，連忙彎下腰湊過來，“茶茶，你醒來，感覺怎麼樣？”
茶茶恍惚許久，頭部沉重得宛若壓了幾個巨石，全身使不出勁兒，她微重的幾下呼吸後，濃黑卷長的羽睫劇烈顫動著。
因為基因缺陷，她從小到大缺失免疫力，隔三差五就進醫院，本來醫生都說她活不過幾年，更不可能長大，但是她八歲做了一次手術，此後身體就好了很多，被轉移回家，但是依舊是大病小病不斷，免疫係統奇差。
不過她記得自己還是感染了肺炎，最後死了……
她明明死了，可是為什麼現在又活了過來？
她感覺自己做了很多、很長的夢，但是現在卻什麼都想不起來，大腦仿佛被針紮過一樣疼，一直空白著。
“茶茶，你先彆激動，爸媽都在呢，會一直陪著你的……”
“嗯……”茶茶幾乎沒有回應的力氣。
她目光慢慢地掃了一圈，總覺得以前的記憶似乎都變得遙遠起來。
這是她住了十年的房間，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牆壁，沒有多餘的東西，就跟醫院的病房也差不多。
以前爸媽全身消毒後會進來陪她一會兒，但是絕大部分時間，她都是一個人，隔著玻璃門的密封的窗戶看著外麵的世界。
茶茶目光轉一圈，發現了十八個很隱蔽的攝像頭，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第一時間就察覺了，那種被注視的感覺，讓她覺得不適應。
此外，半空中還有一個漂浮的攝像球，拳頭大小，金屬質感，一直靈活地移動著，在記錄她的情況。
以前她也問過爸媽，問為什麼要放一個攝像球在這裡，他們說是因為不放心她，想在工作的時候也能看到她。
茶茶從來不會多想，但是此時她卻覺得哪裡都不對勁兒。
這次病愈後，她的世界，忽然變得很奇怪。
“茶茶，你怎麼了？是不是還有哪裡不舒服？”穆成將病床調了一下，讓茶茶可以微微坐起來。
“我昏迷很久了？”茶茶找回了自己的嗓音。
穆成身旁的安妮直接紅了眼睛，輕輕握著茶茶的手，“茶茶，你昏迷了一個多星期，不過現在已經好了，茶茶，下次要再有不舒服，記得要馬上跟我們說，不能拖，知道嗎？”
茶茶輕輕眨眼，看著安妮姿態優雅地擦拭著眼淚，想起自己是趁他們不注意偷偷在虛掩的玻璃門前站了一會兒，之後就開始感到不適，不過那時候她沒敢說出來，才會讓病越來越重。
“好。”她乖乖應著。
她爸爸媽媽都是醫生，平時大病小病他們都能解決，也許是因為照顧周到，所以她才會活到現在吧。
“茶茶，你的身體剛恢複，爸爸媽媽不能在房間裡呆了，要是不舒服就按鈴叫我們好不好？”
床前的穆成和安妮交換了一下眼神，將茶茶身上的被子蓋好，把病床調低，一同走出去。
茶茶看到一個圓圓的攝像頭已經飄到了她麵前，對著她各種角度地拍，她的目光追隨著它。
本來早該習慣的存在，但是此時此刻，她覺得這個攝像頭不僅僅是在拍她記錄，更像是在搞什麼直播。
可惜茶茶精力不足，看著攝像球一會兒，就疲憊地閉上了眼。
一睡過去，茶茶便感覺自己整個人好像從床上飄了起來，周圍黑魆魆的，漫無邊際的墨色，翻湧著，如同黑夜裡危險的海浪衝刷在她身上，而水麵下潛藏著讓她恐懼的魔獸。
“宿主……茶茶……”
她隱約聽到一道機械聲在空曠的周圍回蕩著，她想努力將對方的話聽清楚，但是最後那道聲音卻徹底消失了。
等茶茶從夢中醒來，屋裡還是亮如白晝。
這時候，一道試探般的機械聲卻忽然在她耳邊響起。
【茶茶……】
茶茶愣住，左右看了一眼，確定周圍隻有自己一個人，而且聲音也不是從攝像頭裡傳來的。
【嚶嚶……茶茶，我在你腦子裡。】
那道聲音再次響起，聽起來又慫，又可憐，還有點……莫名的熟悉。
“是誰？”茶茶出聲問。
【我是反派改造係統。】
“哦。”
係統：“……”
宿主還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茶茶隱約感覺到那個所謂反派改造係統的想法，一時間覺得十分神奇。
但是她沒有詳細問，她心裡信任這個憑空冒出來的係統。
她剛想說話，卻似乎聽到了門口的異樣，她側頭盯著玻璃門看。
兩秒鐘後，帶著口罩的穆成身影出現，緩緩將門打開，走了進來，“茶茶，你怎麼了？是在叫爸爸嗎？”
茶茶微怔，想起了房間裡的攝像頭，於是搖頭，“沒有，我以為自己在做夢。”
好奇怪，她以前每次都那麼期待爸爸媽媽進來看她，但是現在卻沒有那樣的渴望的想法了。
穆成走到床邊，腳步驀地停頓，眼神恍惚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