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時分, 赤月教分壇地宮外傳來一陣騷動。
當時白初斂掛在地牢鐵鏈之上昏昏欲睡,但是頭頂上淩亂的腳步聲, 呐喊聲, 一下就將他驚醒了……迷迷糊糊睜開眼,他頭一回有點埋怨自己內功太好以至於耳力高於常人, 這些人像是炮仗似的。
沒一會兒, 霍佑樘進了地牢。
臉色很不好看那種。
他踹開了地牢門, 低頭對視上白初斂那雙無比無辜的雙眼,停頓一下, 冷笑道:“你那徒弟果然回來了。”
白初斂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他從來沒懷疑過白毅會不回來, 不懂霍佑樘當初怎麼會想著拿這個激他——
分神之間, 手腕上的鎖鏈已經被解開,白初斂的右手脫力往下墜, 整個人也往前傾倒, 眼看就要臉著地摔地上, 霍佑樘用自己的肩膀接住他。
白初斂鼻尖撞在對方帶著一絲絲血腥氣息的衣料上, 想到霍佑樘一路來地牢怕不也是殺了人的,無論他殺的是誰,對他來說都不是好事……心中緊了緊, 還沒來得及開口問外麵情況, 便感覺自己被粗魯地扛到肩膀上。
連續幾日折磨, 這會兒整個人被折成兩半倒掛, 白初斂痛苦地哼了聲, 眼前一陣陣發黑……感覺到赤月教護法扛著自己往外走,終於忍不住疲倦道:“這是做什麼?”
霍佑樘:“你徒弟來是來了,但是沒帶我想要的東西來,頗為不乖。”
白初斂被頂著胃,想吐,但是這幾天也就喝了幾口水,沒東西可吐,深喘一下問:“所以呢?”
“所以他帶再多人來也彆想帶你走,赤月教支援來得太慢了,晚於你玉虛派一步……拿不到藏寶圖,我總得有東西跟教主交差。”
霍佑樘語氣充滿嘲諷,還順手拍了拍掛在自己身上的人的屁股,示意他就是那個“東西”。
白初斂簡直懶得理他。
霍佑樘沒帶白初斂順著來時路出去,而是一轉頭來到地牢另外一側,手指在牆壁上搗鼓了一下,又擰了擰牆壁上的油燈,原本好好的一麵牆打開了,露出了後麵的密道。
霍佑樘扛著白初斂進了地道,約接近外麵,就越能聽見外麵的廝殺之音——以白初斂的耳力,他甚至能聽見刀尖入肉的悶響,他得心驚膽戰,然而霍佑樘卻如同聾子一般,腳下步伐極穩,像是絲毫不為外麵的赤月教弟子擔憂。
……是了,早在他麵對共事多年左護法屍體並不為所動時,白初斂就感覺到這個人了,他或許看著沒有奉月那般陰森狠厲,但是骨子裡的冷血,怕是比奉月還不似人。
白初斂思考之間,已經被抗到了地道外——
眼前一亮,前方豁然開朗,有夾雜著泥土芬芳的雨水氣息鑽入鼻中,連日來呼吸地牢汙濁氣的白初斂貪婪地吸了口氣,這才發現,他們眼前是一片竹林。
竹林地勢很高,看著居然距離地宮入口已經翻過了一座山,也不知道其中有什麼奇門遁甲的講究,方才聽著明明還在耳邊的廝殺之聲一下子遠去……
周圍雲霧繚繞,仿若另一境界。
霍佑樘帶著白初斂來到竹林深處,那裡拴著一匹馬,白初斂看了眼就認出來,這是霍佑樘的馬。
那日他與白毅背對背,殺了奉月和分壇主,心滿意足,試圖從赤月教眾中殺出一條血路離去。
當時,膽敢攔路的赤月教教眾皆被他們斬殺。
眼瞧著就連奉月居然也被殺了,那些烏合之眾已然沒有了主心骨,猶猶豫豫不敢上前,那時候就連白初斂都覺得他們這次真的幸運,裝完逼居然還能跑……
然而還沒等他高興兩分鐘,就聽見耳邊一陣“嘚嘚”馬蹄之音,抬頭一看,便看見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騎著一匹通體烏黑的駿馬,馬蹄子肆無忌憚地踏著赤月教眾的屍體,踏屍而來。
那男人渾身放鬆,騎著馬來到白毅和白初斂跟前,微微彎腰,帶著笑意的眼睛在他們之間掃了一圈,而後直起身笑道:“你們倆,我隻能放一個回去拿藏寶圖來換另一個,你們誰走?”
他說這話的時候,馬蹄子就才在奉月屍體的臉上,“哢嚓”一聲,那估計還帶溫度的屍體的鼻梁便被踩歪了。
那一幕過於刺激,所以白初斂對那隨著主人一樣變態,心理素質過硬的馬,印象深刻得很。
這會兒站在那高頭大馬的跟前,他還覺得鼻梁疼,可惜渾身脫力根本抬不起手去摸鼻子……他隻好笑一笑,為儘量拖延時間,等著白毅發現密道追上來,顧左右而言他道:“你帶著我,兩人一馬,能跑多久?”
可惜霍佑樘像是根本不在意他想乾嘛。
男人伸脖子看了眼山下的戰況,停頓了下,忽然回頭看向白初斂:“我道地宮什麼被攻陷得如此快,掌門好本事,居然連那許久不在江湖露臉的踏雪郎君都來了。”
白初斂臉上的假笑僵硬了下。
霍佑樘挺驚訝的:“這才二三天的時間,我原本道你徒弟隻來得及與武林盟人彙合,恐怕也是一時也拿不下地宮——沒想到領頭人居然是他,難怪……”
話語未落,聽見身後坐騎不安的踏蹄聲。
一回頭,發現白初斂正用沒被挑斷手筋的左手扒著馬鞍想往上爬。
霍佑樘:“……”
霍佑樘露出個古怪的表情:“白掌門這又是作甚?”
“扶我上馬,我們走。”白初斂直接用上了“我們”以表站隊,頭也不回道,“被曆封決知道你挑了我右手手筋,你活不了,我也活不了。”
“……”
霍佑樘覺得自己簡直是綁架了個奇葩,玉虛派真是可憐,無人可用到把一個神經病拱上了掌門之位。
伸手一推將白初斂推上馬,跟著上馬在他身後坐穩,白初斂隻感覺到身下坐騎微微一沉,緊接著一隻大手握住他的左手肩膀,蹭了蹭,白初斂被蹭出一身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