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冬天的風像刀子似的,能把人腦袋吹得掉下來,腦子也跟凍上似的再也用不著擔憂胡思亂想——
霍大人黑燈瞎火都自己站在城牆上玩了一會兒,啃了三分之一個餅牙都要凍碎了,打了個噴嚏,正想轉身滾回帳子裡睡覺不要在這發瘋……
一轉身,就看見一飛鷹爪“啪”地抓在他兩步開外的城牆上,然後有一身著夜行服身材高大的男人,像是夜裡的蝙蝠一般“噗”地跳了上來。
霍顯:“……?”
麵罩下是一雙琥珀色瞳眸,賊眉鼠眼,幾根又卷又短的發從兜帽邊緣跑出來,一看就知道不是中原人。
霍顯兩步上去,一個掃腿,再抽劍,一個劍閃,那人一聲慘叫捂著鮮血直流腳踝倒地,霍顯劍已回鞘。
麵無表情,上前一步扯了那人的麵罩,一看下巴絡腮胡胡子拉碴,是毛坦國人長相,男人挑了挑眉——
那人開始哭爹喊娘,用的毛坦語。
霍顯一個字聽不懂,乾脆懷裡掏了掏,把剩下的半張餅掏出來塞進了那人的嘴裡。
……
一旬之後,正是上京春暖花開時。
北邊快馬加鞭遞回來的消息,頭頂長綠草的駙馬爺回來了,還生擒了個毛坦國細作。
全京城都等著看好戲。
特彆是那些個還肖想著駙馬爺英姿的名門閨秀——各個都等著圍觀平日裡眼睛長在腦袋上的姬廉月吃不好睡不好嚶嚶嚶,每天聚會盯著他的臉瞧,就指望發現他今兒的黑眼圈比昨天重一點。
姬廉月卻對此渾然不覺。
這一年半載的功夫,原本被推平的雲來客棧原址重建成了“越來客棧”,掌櫃子成了一個滿肚子肥油一笑卻叫人看著還算舒爽的胖子,是個奸商。
霍顯回來那天,位於主乾道旁的悅來客棧是必經之道,二樓最佳視野處茶水費炒到了十兩銀子一位。
就連丐幫有輕功的老哥都操持起了“上房頂位五十文一位”的生意。
正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家中嫡親哥哥也在禦前走動,顧月娥最近也是聽說了姬廉月乾得那些破事,琢磨著他估計不會當街跑去喝茶嗑瓜子接駙馬,那日便沒有邀請他。
誰知道到了當日,悅來客棧靠窗邊的位置,她看見一襲月白長裙,腰間紮著個金紅腰帶,琅佩叮當作響的“俏女郎”依窗而坐。聽了她們上樓動靜懶洋洋掀了掀眼皮子,屁股都沒挪一下——
這副傲慢無比的樣子,不是姬廉月又是誰?
“你怎麼來了?”
“回來的是我王府駙馬,”姬廉月笑得露出森白的牙,“就許你們看哈?”
顧月娥習慣了他這模樣,身後其他貴女一身冷汗就下來了。
顧月娥笑了笑,挨著姬廉月坐下來了——免費的最佳位置哦,不蹭白不蹭。
一壺茶下肚,城門那邊傳來一陣騷動,是霍顯他們進城了——姬廉月知道這回是因為霍顯過去送糧草兵器,回來沒忘記給觀月帝押送了個毛坦國細作當手辦禮,聽說細作手裡搜到了些恨不得了的東西,秦明月大手一揮給霍顯撥了五千精兵。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這回來的陣仗比走時候還威風。
霍顯就在最前麵,身上穿著的還是走時那身官服,洗得有些發舊了,他人倒是被北方的寒風吹得比走的時候更壯實了些——
黑了。
但沒瘦。
也不知道北方大米怎麼著就養人了,這人牛高馬大,壯得快把□□的馬壓死。
那雙黑沉銳利的雙眸直視前方,有些懶散的樣子,卻精神氣十足。
顧月娥盯著這去了北方一趟恨不得脫胎換骨的狀元郎,那英氣逼人,心裡是又羨慕又酸,正開口想刺姬廉月“他這身板,把你摁床上撞兩下還不得把你那細腰撞斷”,話還沒講完,身邊那抹月白色身影已經站了起來,衝下了樓。
顧月娥驚了下,跟著站了起來——
然後一眼就看見姬廉月,拎著裙擺衝著最前頭那批馬就去了,到了馬前一個猛地急刹車,驚得馬和馬上的人都一愣。
他也沒等人回神,站在馬下,手一抬腳一墊,拽著馬背上那男人的衣袖。在他愣怔配合從馬背上半彎下腰時,張嘴一口咬住了他的薄唇。
大街上。
眾目睽睽之下。
姬廉月雙手拽著他的駙馬爺的官袍衣袖,深深吻下去,舌尖不容拒絕地探入他的唇瓣中,深吻。
——姬廉月在霍顯歸來的第一天,身體力行證明,駙馬爺不在這幾個月,偷腥是沒有的……他那一塊黑土地都快渴裂了,就等著老天爺降下來一滴名叫“霍顯”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