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姬廉月慢吞吞換了朝服出來,卻看見駙馬府上的馬車還等在門外……最開始有一秒還挺歡喜,但是很快又冷靜下來:霍顯一般總不會等他,兩人難得一起上朝,姬廉月還要特地早起等著霍顯強行一路。
他以為霍顯自己騎馬走了,沒想到上了馬車發現男人就坐在裡麵。
姬廉月撩著袍子下擺明顯愣了下,霍顯轉過頭來:“走不走了?不走你就自己騎馬去。”
他會個屁騎馬。
姬廉月撇撇嘴,在冷鼻子冷眼的男人對麵坐下來,兩人相對無言。
往常都是姬廉月開口沒話找話,今兒他蔫蔫的沒說話,顯然就是在意顧月娥早上說的那些個八卦了——
他向來不太在意這些流言蜚語,隻是這次的有些過分了,姬廉月一直高高在上,他不想活成京城人眼裡的小可憐。
所以當年他砸那雲來客棧砸得毫不猶豫,他不喜歡人家說他的壞話,但是更不喜歡人家因為嫉妒或者看不慣他,就連他身邊的人跟著自己一起遭殃。
身上穿著本朝親王的朝服,他麵色蒼白,眉輕擰,平日裡囂張跋扈的漂亮臉蛋上有些蔫蔫的。
馬車到了皇城門前便停下,姬廉月感覺到坐在裡麵的霍顯動了動——
大概是輕描淡寫地瞥了他一眼。
但是他什麼也沒說。
稍微站起來,彎著腰就要越過姬廉月下車去,但是姬廉月不信他今兒等在車裡,就是為了和他這麼沉默一路,大眼瞪小眼。
心裡沒來由的一陣緊張,還夾雜著如果被漠視後不知該如何自處的不安,在男人身上的官服擦著自己的鼻尖掃過時,姬廉月聽見自己略微沙啞的聲音響起:“你在意陸豐今早,碰過我麼?”
聲音在狹窄的馬車裡響起,略微突兀。
霍顯高大身形一頓,保持著一隻手撐在馬車門的姿勢,稍稍回過頭,看著坐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姬廉月。
他目視前方,下顎緊繃,好像甚至沒有勇氣轉過頭來看他一眼。
男人臉上依然沒有情緒變化,他隻是保持著那個堵在車門的姿勢,沒有回答,也沒有立刻下車。
旁邊是彆人府邸的馬車車輪軲轆軲轆滾過在青石板地上發出的聲音,還可以聽見彆的官員下車,落腳,與同僚的問候。
那車外頭的交談聲,反而承得馬車內的安靜叫人分外難以人世間。
就好像一壁之隔,忽然就成了兩個世界。
車內很安靜,安靜到姬廉月能夠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姬廉月被霍顯的目光看得有些難受,他完全搞不懂這男人在想什麼,第一次感覺到駕馭不來……他隻好轉過頭衝他勾起唇笑了笑:“按照話本裡,你應該也親一親我,覆蓋掉他的味道。”
他都不知道自己胡言亂語起來的時候,聽上去有多絕望。
隻是看見昏暗的馬車裡,男人看過來的目光暗沉卻銳利,良久他皺了皺眉,神情冰冷到姬廉月心驚肉跳——
……這人不在乎他。
完全不在乎。
當這個想法一下子鑽入腦子,姬廉月坐在那第一次覺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看著霍顯那冷冰冰的眼神,心想難道我真的要看著這樣的目光過一輩子麼?
想到半年前作天作地要嫁這一麵之緣的男人,“自作孽不可活”這句話頭一次砸在頭上,姬廉月被自己嚇了一跳——
一句“霍顯,要麼和離算了”都被嚇得到了唇邊,忽然,那擋著外麵光的高大身影挪開了些,一束光從外麵照進來。
悶哼了聲,姬廉月抬起手想要擋,這時候卻感覺到一隻有力大手捉住他的手臂,將他往外拖了拖,他甚至沒怎麼反應過來怎麼了,便見男人微微蹙眉,薄唇抿起的嚴肅剛毅麵容靠了過來——
他的眼裡有深不見底的幽光,仿佛能夠吞噬人的心智,那握在肩膀上的手微微收緊,掌心的溫度通過衣料傳來……
有些粗魯地將滿臉懵逼的人拖過來一把摁在懷裡,他低下頭重重咬住他的唇瓣,舌尖挑開他的牙關侵入肆意了一番,又在得到回應之前,不怎麼留戀地撤了出來。
粗糙的拇指輕揩拭過他微濕漉泛紅的唇角。
“可以了嗎?”
耳邊響起男人有些低沉沙啞的聲音,聲音依然是冷漠的,中間帶著一點點不耐和更少的無奈——
“一天到晚,吃飽了撐著,都在想些什麼沒用的東西?”
然後在姬廉月來得及把自己臉上呆鵝一樣的表情換走之前,男人已經抽身,推開馬車門跳了下去,穩穩落在地上,頭也不回地走了。
“……”
從姬廉月這邊看過去,還能看見他緊繃的側臉上麵寫著的嚴肅,就好像他剛才隻是把姬廉月抓過去打了一頓。
坐在車上放空了片刻,姬廉月這才慢吞吞跟著下了馬車,來往的官員見“公主殿下今天也是標準地被拋下一個人”司空見慣,有幸災樂禍的,也有人向他投來同情的目光。
但是這一次,姬廉月就沒那麼鬨心——
他嘲任他嘲,“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這句話,偶爾其實也可以將貶義的意思忽略一下,反過來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