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顯覺得姬廉月無理取鬨,卻也還是礙著那麼多人在看的麵子,屈尊降貴伺候他喝粥——
姬廉月吃飯總是比較慢,而軍中向來吃飯如打仗,速度快得很,姬廉月喝完半碗粥,下麵的人基本都已經吃完散了。
霍顯也是三下五除二吃飽了,沒放筷子,專心伺候他,見他碗裡空了就往裡放片牛肉或者醃黃瓜,剛開始沒耐心,後來開始轉而認真研究他到底為什麼吃得那麼慢,就被轉移了注意力。
“一指節那麼短的醃黃瓜要分兩口咬,”霍顯笑話他,“放在鬨了饑荒的地方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當真是沒餓過的人。”
姬廉月掃了他一眼,不嫌棄他粗痞,懶洋洋道:“駙馬爺,本王是皇族,若是皇族之人都到了要挨餓的地步,那必是要亡國了……試問你們這些領俸祿的將領都乾什麼去了?”
霍顯被他堵得說不出話,隻好屈指敲了敲桌子:“我就隨口說一句,你十句話等著。”
姬廉月衝他甜滋滋笑了笑:“先撩者賤。”
等兩人不說話了,他才從霍顯的話語裡品出個一二來,捧著粥碗看了看周圍,發現果然基本所有人都已經放了碗,底下坐著的人都是接下來不當職不著急離開的……
就連那個謝三郎都放了碗,抓著個饅頭靠在桌邊和彆的人說話……姬廉月在心中冷嗤一聲:“那個人為什麼會坐在你桌邊同你一塊用膳?”
“和你一樣的毛病,用膳太慢,吃得還少,”霍顯蹙眉,“我把他叫過來盯著他。”
把腦袋轉回來,姬廉月上下掃了一圈男人:“軍中一萬多人歸你管,這麼一個普通士兵吃的多還是吃的少你都看得見?”
聽他這麼一說霍顯就知道他是醋勁兒又犯了,習以為常,為了不生事端,耐著性子把之前謝三郎他們鬨火頭軍的事兒說了,從而得知謝三郎此人,又稍微誇獎了下這人雖然體力差身材瘦小,但是意誌堅定,學得快,算是這批強征兵裡肯學會學的尖子……
而且這謝三郎,卻好像是讀過些書的,平日霍顯看書他也能搭上幾句話,也不知道是不是什麼貴族落魄少爺。
姬廉月一臉平靜地聽完他家駙馬爺對彆人的誇獎,臉上倒是沒什麼彆的情緒——
泥地裡打滾,扛著麻袋跑五裡地,一身汗臭和彆的男人比武台上壓來壓去,這種事……
他還真沒心思去攀比。
隻是聽到最後點評:“這人起先犯了軍規,這般鬨事放了秦明月那軍前杖斃也說得過去,霍將軍宅心仁厚不計較也就罷了,還青眼有加,把人放到自己的餐桌邊一塊兒喝酒吃肉,彆的士兵看見心中該做何想?出頭鬨事便能得到上級注意,人人都如此你軍中從此豈不是亂了套?”
他聲音又緩又慢,不是指責,也就是隨口一說,霍顯聽了卻有些恍然,似乎覺得也是這麼道理——
想了想,隻是求生欲很強烈地反駁:“隻是叫他上來當著我麵用膳,並沒有把我的例份分他,你莫亂講。”
姬廉月不說了,隻是隨便提了幾句,剩下的就由著這家夥自己去想明白。
霍顯指了指姬廉月手裡的粥,示意他快點吃,廢話少說。
這番動作看在下麵那些士兵眼裡又是神奇的一幕——
士兵甲:“艾瑪,咱霍將軍還是挺有耐心的。”
士兵乙:“可不是麼,平日吃個晚飯火燒屁股似的,生怕最後一個吃完被拖出去賞幾杖軍棍,這感情好,公主一來,不進不催還陪聊……這有說有笑的!”
士兵丙:“都閉嘴吧你們!歪瓜裂棗還想著和將軍的媳婦兒比,你們倆是不是吃撐了還是活膩歪了?”
謝三郎:“……”
好不容易用完晚膳,姬廉月洗手之後,踢了踢靠在榻子上看兵書的霍顯他睡哪,男人從書後麵撩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什麼意思再明顯不過:你還想睡哪?
姬廉月笑了:“在京城還分院子睡,現在問一句怎麼了?”
霍顯:“……”
京城丫鬟婆子女官裡三層外三層的,能和在這一樣麼?
外頭就是素了幾個月一身勁兒沒地方使的公耗子窩,你想怎麼著?
霍顯有一萬句話等著教訓姬廉月,到了嘴邊後置後街才反應過來眼前這歪著腦袋俏生生衝自己笑的也是個帶把的,頓時頭疼不已,不想跟他廢話。
手中書籍敲了敲桌案:“我打地鋪就是。”
姬廉月懶得揭穿他假正經,扔下一句“免了”轉身要往外走,霍顯見了以為他又鬨脾氣,扔了手中的書粗聲粗氣問他去哪——
“人都來了一下午了,還不興去同外祖父磕個頭麼?”姬廉月淡淡道。
“讓兩個人跟著。”霍顯重新拾起書,“最近邊城偶有外族喬裝入城,不那麼太平。”
姬廉月覺得這人控製欲太強——
和在京中並不一樣。
在京城時,霍顯多數情況就是目中無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平日冷著臉該乾嘛乾嘛,話也少;
到了這邊就不一樣了,這男人變得意氣風發,走到哪都是一步一個腳印,習慣了發號施令也習慣了用陳述句語氣表達自己的想法,確保軍中一切運行正常且運籌帷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