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廉月放下心來,打了個嗬欠,睡了過去。
……
到了大概是第二天淩晨。
姬廉月感覺自己被人打橫抱起,耳邊是鎧甲重靴踩在地上發出的聲音,他懶洋洋地睜開眼看了眼,在嗅到了熟悉的氣息時又淺淺閉上了眼。
“吵著你了?”霍顯略微粗啞的聲音在頭頂上方響起。
姬廉月剛睡懶了一把骨頭,這會兒不困了也懶得動彈,敷衍地應了霍顯一聲,感覺到剛接上的腳被上了夾板,動彈不得還有點火辣辣的疼。
”去哪?”姬廉月問。
霍顯低下頭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毛坦聯軍被我們滅了近半,天亮之前退了軍,我們也回來休整一日,明日再乘勝追擊……我回來了,難道你還要睡在傷兵營?”
姬廉月想了想好像也是,於是腦袋往男人懷中一耷拉,不說話了。
“腳還疼不疼?”霍顯問。
“軍醫說問題不大,隻是以後可能隻能穿男子的長靴了。”姬廉月回答,“長靴又悶又熱,配宮裙也不好看,我回京再看看太醫有沒有辦法。”
霍顯“嗯”了聲,想了想又低聲道:“你穿什麼都好看。”
姬廉月:“……”
誰說男人不用□□,這鋼鐵直男也會說情話了,也不知道以後會便宜了誰。
姬廉月心酸地想。
到了帳子,霍顯小心翼翼將姬廉月放下後便去洗漱,又帶著一身水氣在姬廉月身邊躺下。
白日睡得夠多了,這會兒被男人那灼熱的氣息噴灑在頸脖後,姬廉月更加睡不著……翻了個身想說什麼,卻感覺到被子下男人一隻手伸過來,搭在他的腰間。
姬廉月愣了下心想這人不會累的麼,然後很快地發現男人隻是攬著他的腰將他往自己懷裡帶了帶,並未有其他的動作……霍顯抱著他抱得很緊,這是兩人在沒有胡鬨的情況下難得如此親密。
姬廉月鼻尖都是男人熟悉的氣息,便感覺到他極其疲憊。
到底是心軟了,他伸手摸了摸男人的麵頰:“想過謝三郎的事到底怎麼處理了麼?”
此時算上整兵已經在戰場殺敵超過整整一日十二時辰,霍顯困倦異常,隻是捉了他的手指道:“回京再議,大不了就是讓她搬到西郊,遠遠的……”
按照你說的,好吃好喝的供著,有奴仆,有地,此生再不相見,咱們自然誰也不要娶她。
然而這會兒困極了的霍將軍,哪裡還想的起來自己以前也說過要將謝三郎娶了當妾,養在外頭當個外室這種話。
姬廉月沒捉住他的意思,以為他還是像以前那般固執,心先涼了一半——
但是很快又反應過來,這本來就是他們之前討論過得,而霍顯的性子向來八頭牛都拉不回來,他還如此固執,也不意外。
“……”
“怎麼了?”
霍顯見懷中人不說話,伸手摸了摸他的發頂。
姬廉月低了低頭臉埋入他的懷中,像是逃避世事一般淺淺歎了口氣,嘟囔道:“沒怎麼,你睡吧。”
忍不住想起了今日在卑彌略帳子裡,霍顯抓著他親吻他的狠勁,像是要將他吞入腹中……
當時帳子外就是鐵蹄踏營喧囂之聲;鐵器穿透皮肉的鈍響之聲;毛坦族的士兵在慘叫;淨朝軍喊打喊殺。
外頭的混亂投在帳子上成了剪影——
一名士兵手執長矛刺穿了敵軍的喉嚨,□□刺入又拔出,鮮血飛濺在黃色的帳子上,拉出一條刺目的鮮紅色彩。
而帳子裡裡麵的人相擁,親吻得難舍難分。
換了漂洋過海而來的那些西方人的說法,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血色羅曼蒂克。
如此看來,他姬廉月,也算不虛此行。
……
休整了一日,霍顯重新上了戰場。
這一次不用他催,姬廉月便一臉嫌棄地帶上了卑彌略的頭顱,快馬加鞭趕回上京。
此時已經又入深秋。
這場仗從夏天打到了初冬,秦明月坐鎮北方,終於擊退了毛坦族十二萬聯軍——外族各部陸續受降,割地奉納,獻上質子,承諾百年內不犯中原半步,來往皇家商戶不納稅,不進貢,以貴賓禮遇。
北方接壤處得賠地百裡,主要城池十一,淨朝版圖向北擴張十一餘座大大小小城池,圓了秦明月北方不敗戰神的神話。
而因為這場轟轟烈烈的戰役,京中武官隊列再次壯大,皇帝龍心大悅,下旨這次領兵頭等功武毅大將軍霍顯守護邊境有功,斬敵首,擒覅敵魁,特賜連升三級,初授從三品懷遠將軍。
這聖旨是霍顯領軍班師回朝的路上收到的。
但伴隨這升官嘉爵聖旨而來的另外一道聖旨,卻讓霍顯想要立刻領兵掉頭回北方,又或者乾脆集合所有兵將殺入京中,把劍架在皇帝老子的脖子上,問他腦子裡都在想什麼——
那是一封合離書。
時隔二年,公主終於要同如今發光發熱的駙馬合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