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容離開後,徐書煙整個人反而冷靜了下來,頂著一屋子人詭異的探究目光,他在顧容坐過的椅子上坐下來,用他用過的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一仰頭,就是一飲而儘。
他話說的響亮,其實心裡未必好受。
白初斂看在眼裡,看得明白,並且沒有給徐書煙這個麵子——白大帥向來誰的麵子都不給,畢竟至少在古鹽城,他白初斂還是可以橫著走的。
“阿煙,”他很久沒有用過這樣的稱呼叫黑發年輕人,“你不該再想著顧容,也不該再為何唐生的事情煩惱,這種事我早就告訴過你的。”
白大帥的語氣冰冷得讓徐書煙覺得他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早知道就該讓白毅在棺材裡多躺兩日,可惜這不是冬天。
徐書煙心中腹誹,一抹淡色唇瓣坐直了些,嗓音是酒水潤過的低沉:“你少說這些有的沒的,你這麼為我好,當初怎麼不找個理由一槍崩了何唐生算了?替我操心不如讓他把那個秘密帶進棺材裡,我和顧容,也不用變成今天這樣。”
“……”
沒想到這鍋最後居然甩到了自己的身上,白初斂瞬間不說話了。
徐書煙對於當年瞞騙顧容救命恩人真相這件事並沒有多少悔過之心,他是知道的……要說相比起“悔過”,這個人可能內心“懊惱”還要更多一些:懊惱不夠小心,最終還是讓顧容知道了這件事的真相。
白初斂不是好人,從來不自詡正義。
能和他在一起的人狐朋狗友,自然也不會真的是什麼單純而被欺的小裁縫。
事實上有時候,白初斂甚至覺得徐書煙比自己更壞,他白大帥手上可能因為各式各樣的原因有過無數條人命,而徐書煙卻向來兵不血刃地禍害人——
看看,看看如今的霍顯和姬廉月,這些天被一個破前世今生盆折磨得心神不寧,彆說霍顯像把腦子落在褲、襠裡,那姬廉月,也是連著幾天沒有再登台,戲園子裡都快鬨翻了天。
這些白初斂都是知道的,畢竟少不了有看霍顯不順眼的人告狀告到了眼皮子底下……他隻是什麼都懶得說。
而作為罪魁禍首,徐書煙卻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責任,這就未免讓人有些不高興了。
——有人要看,他就大方地把那前世今生盆擺出來讓彆人看?
——這人安的什麼心?
——看笑話?
是的。
也許是看笑話。
畢竟他可以站在他那破舊的櫃子後麵,雙手撐著櫃台笑著對任何人說:抱歉,你們有緣無分的。
顧容罵得對,這個人冷心冷血。
大概是因為作為八件神器之一墨子線的繼承人,也是徐家的後人,他必須習慣坦然麵對這些生離死彆的離奇故事,把它們隻是當做一個個荒謬又可笑的故事。
其中——
也許甚至可以包括他自己的。
思及此白初斂抬起手,慢吞吞地戴上了手套,又稍稍彎下腰,動作自然地讓白毅給自己戴上軍帽,這才直起身,掃了眼身後的黑發年輕人。
停頓了下。
若有所指地望向窗外。
“今晚月色不錯,”白初斂淡淡道,“阿煙,你該回去看看你的那個專注惹是生非幾百年的盆子……你和顧容這樣戲劇化,你怎麼知道這問題不是出在那上麵呢?”
他的話讓徐書煙臉上的淡淡笑意放空了下。
“你想到的事,我天天對著那個盆子怎麼會想不到?……是看過了,我和他並沒有過去。”
徐書煙的聲音空洞地響起,與此同時,他盯著自己右手小拇指上,如同自言自語一般嘟囔——
“白初斂,徐家人可以看彆人的姻緣,卻唯獨看不見自己的姻緣線,我猜想我的右手手指上空空如也。”
“……”
“或者即便是有,那一端也不曾連著顧容……興許是我搞錯了吧?”
走到了門口的白初斂聞言,猛地一頓,轉身看向身後。
黑發年輕人坐在那,衝著他笑了笑,眼中其實並沒有多少笑意。
白初斂這時候想要安慰他,人定勝天。
但是餘光瞥見旁邊筆直站著的白毅,後者手臂彎裡還搭著他的披風,今晚起風了,白副官就等著出了酒樓給他披上,以免著涼……
謊言白大帥從來不屑說,自欺欺人的廢話他更是滅絕了開口的衝動。
腳下軍靴一轉,留下一句“你好自為之”後便大步離開。
……
徐書煙向來不懂什麼叫“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