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之拿了桌上的荷包打開看了看,剛要湊近去聞,手上的荷包已經被人奪了去!
“少主!”羽拿著荷包低聲道:“小心有毒。”
“嗬!”景雲冷笑一聲:“君無戲言!”
燕之橫了他一眼,心道:這狗皇帝心計百出,還真是要格外的小心。
繼而她轉念又一想:他就辛未這一個兒子,辛未若有個好歹,與他來說就是斷子絕孫的事兒,想來他就是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也得在乎辛未的性命!
“姑姑。”燕之對羽輕聲道:“拿回去試試吧。”
說著話她抬頭看了景雲:“請問陛下,這個藥多大工夫能有作用?”
“……”景雲想了想隨即搖頭:“朕隻知這藥可解那毒,其餘的朕也不知。”
“一問三不知?拖延時間?”燕之點點頭:“姑姑,回去照陛下說的去做,多弄點豬糞,好好熏……”
說完她慢悠悠地坐到了椅子上捶著自己腫脹的小腿說道:“從現在開始算時間,天亮之前我家王爺若是不醒,就彆怪我不客氣了!”
簾子一挑,羽閃身而出。景雲趁機往外看了一眼,依稀的他覺得看見門口有人,他心裡一動,才要開口又止住了念頭:那婦人出去門口的內侍都未曾攔阻問詢,想必禦書房裡外都已經是她的人了。
“章則呢?”景雲費力地移動了下身子:“朕該服藥了。”
“章則?”這名字很耳熟,燕之卻一時想不起是誰。
“嗬嗬!”景雲呼哧帶喘地笑了:“宮裡宮外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巴結著的內侍總管,賢王妃也見了幾次了,竟然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哦。”燕之坐直了身子將兩條腿長長的伸了出去,月份漸大,她長久的站立裡就會覺得小腿酸脹,腳踝也會輕微的浮腫,若不是在皇帝的禦書房裡,她更願意把腿搭在高些的地方。
“我巴結他做什麼?”她不以為然地說道:“有所圖才會低三下四。”
“說的不錯。”景雲大概看出燕之並無謀他性命的心思,因此也稍稍放鬆了些。他用力的扭動脖子想看清站在身後的人,隻是不管他如何挪動著軀體都無法將身子整個移動。
景雲悲哀地發現,他的左邊身子幾乎要沒有知覺了!
作為帝王,他即便是死也要頂天立地的,他的身份不允許他在任何人麵前卑微示弱。
“章則還活著?”景雲放棄了動作,斜倚在龍椅上他喘了口氣:“讓他伺候朕服藥。”
“病了?”燕之伸著脖子盯著景雲的臉看了會子,景雲也半邊身子動彈不得也斜著眼看她:“你這個女人,膽子倒是不小,直視龍顏,失儀之罪!”
“切!”燕之起身在書房裡一邊溜達一邊說道:“對不住,我不能讓章公公出去。”
“朕的藥就在小膳房裡煨著,用不著出這個院子。”
燕之停下看著東倒西歪地皇帝陛下。
景雲的麵色紫紅,嘴歪著合不攏……病態明顯。
“宮叔,那個姓章的太監可在?”燕之問道。
“在偏殿。”宮回道:“羽點了他的穴道。”
“您給他放出來伺候陛下服藥吧。”
“……”宮猶豫了下。
“沒有關係。”燕之擺擺手:“我看陛下這病類似卒中,他如今行動不便,傷不到我。”
宮點頭去了偏殿。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景雲‘嗬嗬’笑了幾聲:“朕此時若是高聲呼喊,會不會把附近的侍衛引來?”
“試試唄。”燕之一聳肩,完全沒有被威脅的懼怕:“我若是不能全須全尾地出了這皇宮,保證有人把太子剁碎了送進來。”
“你!”景雲氣的拍了桌子,他本想起身嗬斥那個囂張的女人幾句,沒想到身子卻歪倒在了龍書案下:“扶朕起來……”
燕之一怔,隻覺這話恁地耳熟。
先把爺起來……
那是她才在這個世間醒過來的時候,景行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陛下!”一聲驚呼從燕之耳邊飄了過去,章則跌跌撞撞地撲倒景雲身邊連拖帶抱地想把委頓在地的景雲扶起,奈何他才被解了穴道,手腳麻木地猶如千萬隻螞蟻在啃噬,試了幾次竟沒有成功。
燕之走到偏殿伸頭往裡看了看,見屋裡竟壘了火炕,她對著宮說道:“宮叔,您伸把手,把陛下請這屋裡歇著吧。”
卒中,也被稱為腦中風。
這樣的病很怕情緒大起大落,燕之見景雲確實病得不輕,她也不敢再刺激他。
畢竟他是一國之君,他的生死所關乎的事情太多太重!
宮與章則一起將景雲移到了偏殿的火炕上,章則急匆匆地轉身要往外走,燕之伸臂攔住了他。
“賢王妃。”章則對著燕之行禮道:“茲事體大,老奴有分寸。”
燕之一點頭,將門口讓了出來。
很快章則捧著一隻托盤進來,上麵放著一碗濃如墨汁的湯藥,一隻漱口的杯子,一碗白水。
“陛下。”章則從牆櫃裡拿出條柔軟的絲帕圍在景雲的頸間,他端起湯藥來用茶匙攪了攪捧到景雲麵前。
景雲用右手接了皺著眉頭一仰脖,燕之看他艱難地吞咽了幾下,而後劇烈的咳嗽起來……
“這病會有吞咽困難症狀,陛下以後還是慢些喝吧。”燕之見他咳得幾乎要斷氣忍不住說道。
景行的額上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他胸口起伏著斜睨了燕之一眼:“你還學過醫?”
“沒有。”燕之搖頭。
“你為何不走?”景雲指了指一直盯著自己的宮道:“留個下人在此看著朕不是更好?”
“宮叔不是下人。”燕之打斷了景雲的話:“進宮一趟不容易,何況事關我家王爺生死,我非得親眼見了他平安才會走。”
景雲看著她,心裡說不上來是個什麼滋味。
他後宮裡的女人也有幾個,能為他做到連命都豁出去的又有誰呢?
莫名的悲哀忽然漫無邊際的冒了出來,景行心中一片茫然:算計來算計去,我到底為的什麼呢?
從來沒有如現在一般讓他覺得自己個徹頭徹尾的孤家寡人!
景雲嘴一撇,他擠了擠眼睛,淚水與口水同時落下,他‘嗚嗚’地哭出了聲。
“陛下。”章則見怪不怪,拿起他頸間圍著的帕子先擦口水後擦淚水,口中輕聲哄道:“累了就歇歇吧……”
宮麵無表情的看著哭作一團的大惠皇帝陛下,心裡頗為詫異:這人大概是瘋了,哭哭啼啼哪有點皇帝的樣子!
“凡事往開了想吧。”燕之拉了椅子坐在了偏殿的門口,她知道得了這種的病的人會性情大變,大多如小孩子一般,說哭就哭說笑就笑,因此並不吃驚。
景雲哭了兩聲心裡舒服不少,他借著章則的手擤了鼻子,然後不知從哪兒摸出塊乾淨帕子擦了把臉。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弟妹,見笑了。”
“哎呀……”燕之拉長聲音歎息道:“陛下啊,當您兄弟可不容易啊。”
她這話裡貶損的意味頗濃,景雲卻不以為意:“皇親國戚,享儘榮華富貴,天下的好事兒哪有被一個人全占了的道理?”
“我與您確實沒什麼可說的。”燕之靠在椅背上閉了眼。
她心裡亂極了,恨不得立時趕到南菜園去,想看看景行和水輕舟到底如何了……
可她不能動,唯有等待。
等到那邊有了消息她才能決定下一步如何走……
景雲服了藥之後麵色稍緩很快地睡了過去。
燕之則不時的起來坐下走到門口看看天色,對她來說,這一刻的時間分外難熬。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燕之一驚,轉頭看向宮。
“大約是太監們來給陛下更衣了。”章則說著話就往門口走去:“早朝的時辰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