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過後,書坊裡客流尚少,大家都休息了一會兒,這才回到各自的崗位。
虞回苦大仇深地回了風滿樓,按她自己的說法是要接受自家哥哥唾沫的洗禮。沈宴秋大廳的清掃工作已經完成,又沒了人陪聊,隻好自己給自己找點彆的活做。
童話鎮作為臨安城最大的書坊,在人丁不過萬的城市裡每天售出的圖書可達上百本,是謂銷量驚人。這才半天下來,書架上的位置也都空出不少,沈宴秋看著光禿禿的陳列架怪不舒服的,於是跑去找吳管事問了書庫的位置,準備把庫存的新書都搬上架。
吳管事報了地方才反應過來公子是要跑去做什麼,趕忙追上前去:“公子使不得,這種重活我喚彆人去做就行了!”
沈宴秋不甚在意地擺擺手:“無妨,大不了我多跑幾趟,不會累到的。”
說著就掀開了簾子,直奔裡院。
吳管事還想追上去阻攔,卻撞上了另一條道上走來的段老板和吉雲,不由抱怨地跟人長歎一聲:“老板您這是怎麼想的,竟然讓公子過來做活,這哪裡傷到扭到的可該如何是好啊!”
段老板自然看到了方才沈宴秋飛竄而出的畫麵,卻不似對方那般操心,淺潤地笑了笑,對身後的吉雲道:“吉雲,你去跟著公子,看看有沒有什麼能搭上手的,她若不讓你幫,你便站邊上照看就行。”
“是,老板。”吉雲欠了欠身,便尋著公子幾秒前消失在書庫後的身影找去。
將人目送不見了,段老板才怡怡然地對吳管事道了句:“放心吧,她沒你想的那麼嬌弱。就算真有那麼嬌弱,也正好可以在書坊裡鍛煉一下。”
吳管事見他說到這個地步,無奈地歎了口氣,垂垂袖擺,不再多辯,折身往大廳回去。
那邊吉雲來到書庫,抬手拂了拂空氣中的粉塵,往裡走了兩排書架,方看到公子搬著一大撂書連路麵都看不清地摸索往外走,頓時理解了幾分方才吳管事的慌張,趕忙迎上前,生怕出什麼閃失:“公子,這些書還是交給我來拿吧。”
沈宴秋從書後探出半個腦袋,客套道:“沒事沒事,這裡我一個人就行,你去忙你自己的吧。”
吉雲本想再勸兩句,但想到段老板提前跟他吩咐過的,隻好撓撓腦袋,退到一邊:“那您要是實在搬不動了跟我說一聲,我就在邊上跟著您。”
沈宴秋默了默,若說方才她還以為對方隻是碰巧經過問候一聲,那麼現在大抵就清楚應該是受人囑托過來照看她的。
她這人吧,和廣義上那些爭強、獨立的女孩子們不太一樣,白白的一個勞動力在身邊,哪有放置不用的道理,遺憾地心想此次是無緣讓段老板看到她身上“堅忍頑強”的感天動地一麵了,果斷改口道:“那你還是過來幫我吧。”
吉雲:“……”
當然啦,沈宴秋也不至於那麼厚臉皮的全部交由對方來做,主要是她有點高估自己這個閒來隻會養花寫字的身體,心比天高地搬了一大撂,現下胳膊真的有些吃不消,所以和對方五五開劃分了一下,總算輕鬆不少。
但即使在有人幫扶的情況下,他們還是前後跑了三趟才把大廳裡的陳列櫃填滿。
沈宴秋氣喘籲籲地靠在牆邊休息,沒想到現代畫漫畫坐出來的辦公室病到了古代因為讀書寫文還是沒機會改掉,照目前的體力狀況也不知道按古人短命多病的活法,能不能捱到三十歲。
吉雲貼心地跑去幫人倒了杯茶水,段老板看到後半途接過,聲音輕緩溫潤:“我來吧。”
吉雲笑了笑,雙手遞上:“您小心燙。”
說著便識趣地退開不打擾他們。
段老板端穩了茶盞,這才轉而看向靠在角落偷閒的沈宴秋。某人仗著位置偏,正旁若無人地舞著手帕一個勁扇風,生怕大家瞧不出她是個女兒家似的,不由失笑上前,悠悠提醒道:“大啟男子是不用帕子的。”
沈宴秋被人抓包輕咳一聲,灰溜溜地將手帕塞回了懷裡。不過想想又覺得對方是在調侃她,畢竟她剛用的帕子就是先前寶興巷那位白衣公子送的,哪來的大啟男子不用帕子的歪理。於是往牆上一靠,配合對方說的話,吊兒郎當地拿袖子甩了甩風,故意道:“這樣可有男人味一些?”
段老板眼底笑意沁開,流轉不已,他挑了挑眉,清越玨玨,溫聲應道:“嗯,非常。”
沈宴秋耳根紅了紅,明明是想和對方開玩笑,怎麼有種把自己搭進去了的感覺……
傍晚時虞三小姐又到了童話鎮一趟,跟沈宴秋玩笑似的道,她哥竟以為她是看上了“他”,所以才三天兩頭地往書坊跑,累得她好一陣解釋才打消對方的疑心。
沈宴秋亦哭笑不得,沒想到午時虞二公子那意味深長的一眼包含的竟是此等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