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帳裡陷入片刻詭異的寂靜。
沈宴秋感受著四方投射而來的火熱誠摯目光,一道道的似乎還在競爭誰更熾烈,刺激得她頭皮上的毛發都蜷曲炸起幾根。
所以?到底哪位是她的筆友?
一開始未作多想,理所當然地認為中間做主位的便是,但現下再思索一番,似乎也不排除另三位委托的可能。
孫茂海被自家殿下失態的模樣逗得幾分好笑,適時出聲向巨先生介紹道:“這位是我家長公主殿下,左手邊的是皇貴妃娘娘,另外兩位分彆是禦史夫人和將軍夫人。”
沈宴秋默了默,當即就給四位的名號跪了,她不喜繁文縟節,沒學過宮廷禮儀,沈府也不曾派人教過她,一開始所想的是和筆友一對一線下見麵,屆時客套來客套去,便能省去了行禮的環節。但現下一次性撞上了四位大啟金字塔最尖端的女人,筆友的禮可以不行,但另外三位的總要拜見一下吧,更何況她現在也沒分清哪位才是她真正的筆友……
當然,最後沒等她跪下,就被薑尋安上前給攔住了。
“先生使不得,快快請起。”
邊上的芸貴妃跟著攙她:“是啊先生,您就當我們是您的普通讀者,正常往來即可,不必拘泥於宮中的一套。”
沈宴秋本來就是走個形式,現下被人阻攔,自然不加推托,順勢站直了腰板,不過想了想還是行了個簡單的欠身禮,道:“小女沈宴秋,幾位殿下和夫人也不必那麼生分叫我先生了,喚宴秋就行。”
薑尋安幾人不曾想到竟能有幸得知巨先生的真名,頓時受寵若驚。
將軍夫人是在場中和沈宴秋年歲最相近的,本就孩子心性,這會兒跟人表達喜愛之情更是不加掩飾,抓著她的手,開心道:“宴秋宴秋,我喜歡你的書好久了,沒想到你那麼年輕,還生得這般漂亮。我叫司徒芊芊,應該比你年長了七八歲,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可以叫我一聲芊芊姐。”
沈宴秋頂著對方希冀的目光,實在不忍拒絕,隻好硬著頭皮喚了聲:“芊芊姐。”
不過這一叫,瞬間讓邊上的其他幾位羨慕嫉妒恨了。
大家紛紛自我介紹一番,皆不甘落後地拋出“橄欖枝”,幾個呼風喚雨慣了的上層人士,頭一回半威逼、半利誘地哄騙人,竟是為了聽人從嘴裡叫出一聲姐姐,這畫風對於她們幾個“不服老”的人來說,不是一般的新奇。
可憐沈宴秋一頭冷汗,輾轉應對。
好在芸貴妃心思細膩,體貼周全,溫婉道:“大家彆站著說話了,快讓宴秋坐吧。”
“對對對。”長公主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疏忽,連忙讓下人添了座位進來。
坐下後又寒暄了幾句,沈宴秋方問出心中已久的疑問,請教哪位才是她通信已久的筆友。
四人皆笑,薑尋安解釋道:“如果真要說出一個人的話,平日都是由我經手書寫和傳達的信件,不過信裡跟您說的很多趣聞妙事都是公會裡姐妹們一同分享的,包括平素給您的禮物,也都是大家一塊兒集思廣益想的。”
沈宴秋覺得自己聽到了一個神奇的詞眼:“公會?”
司徒芊芊興奮道:“是啊是啊,就是蘭心會。我們會裡的成員可都喜歡你的書了!”
沈宴秋的嘴角微不可見地抽了抽,宴席,蘭心會,皇家,這三個詞拚湊在一起,怎麼越聽越讓人覺得微妙滲人呢。
不等她委婉地詢問證實內心的猜想,就聽帳外的丫鬟通報道:“殿下,沈府沈大小姐求見。”
沈宴秋:“……”
人生無常,怕是就用在這處的吧。
薑尋安本無意接見,但聽到是沈大小姐,再轉而想想前段日子光遠小子那眼巴巴的模樣,尋思著得幫小輩先把把關,於是道:“茂海,你去把人帶進來吧。”
“等等!”沈宴秋忙不迭叫了聲。
禦史夫人雲詩柳最先了悟過來:“宴秋是不方便見外人嗎?”
沈宴秋也不避諱:“不瞞幾位姐姐,南卿是家姐,若是在此處碰麵可能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薑尋安愣了愣,想到什麼暗叫一聲糟糕,探身湊近司徒芊芊,掩嘴低低責備道:“你之前怎麼沒告訴我沈家還有一個二小姐?我忘發巨先生那份請帖了!”她這回送去沈府的請帖隻點明了大小姐一人,現下才知道巨先生同為沈家人,那她豈不是怠慢大發了!
司徒芊芊同款茫然:“我事先也沒聽說沈家有兩個女兒啊。”
儘管她們聲音壓得很低,沈宴秋還是多少聽到了些許,但她隻是坐在那兒,神色怡然,佯裝沒聽見。
倒是芸貴妃心思剔透,馬上反應了過來巨先生恐怕是沈府的庶女,否則上層圈子那麼狹小,按這出挑的相貌和才氣,沒道理半點風聲都不曾傳出。大啟非常注重血緣聯結,就連她們蘭心會也都隻會邀請名門家的嫡小姐,現下想想,不由幾分無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