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沈宴秋照常在書坊用完膳往外走,也不知道是因為段老板做生意外出回來的緣故,還是因為有虞回這個妹妹在場,平日一直賴在書坊混飯的二爺難得不在。
夏季晝長夜短,所以書坊開張的時間也延遲了許多,現下出門天色還是可見的暗了下來。
在昏暗迷蒙的夜色中,一抹矚目的紅衣隱在不遠處小巷的岔口,周圍漸起的人煙燈火在他身上傾瀉流散下淡淡的光,慵懶迷醉。
虞回緊隨其後注意到靠在巷口白牆處等人的自家二哥,暗戳戳地瞥了眼邊上秋哥的神色,隻見兩人眸光筆直的互相對望著,仿佛有什麼情愫在空氣中氤氳彌漫。
嘴角不由浮起曖昧的笑意,自作主張地將人往那個方向推了推,賤兮兮地慫恿道:“二哥夫,快去呀,我哥等著你呢。”
沈宴秋被人推了個猝不及防,踉蹌站穩,無語地回頭看了眼虞回,小姑娘還以為她是在害羞,拚命擺手催她過去,順帶乖巧道:“二哥夫,你和我哥慢慢玩,街上那麼熱鬨,彆浪費了那麼好的良辰美景……要是時候晚了,我哥撒潑打滾想留你那夜宿,你便好心好心收留他,至於我爹娘那兒我會幫忙打圓場的,你們放心!”
說著衝人比劃了個“保證完成任務”的手勢,腕上的飄帶俏皮地一晃一晃,然後屁顛屁顛地先一步朝自家酒樓跑去,給二人騰出獨自相處的空間。
沈宴秋腦後劃下一排齊整整的黑線,目送人背影跑遠了,這才無奈地拾步朝虞優走去。
虞優的身形原本一半隱在暗處,一半在光亮下,見她過來,往前走了一步,露出張揚好看的眉眼。
因為沈府在華九街朝南的方向,需要經過風滿樓,兩人便並排朝前走去。
沈宴秋嫌氣氛靜謐,百無聊賴之下主動搭了句話,淡淡道:“你方才去哪了,晚膳可用過?”
虞優側眸看她,因為身形頎長挺拔,看人時眼睫總是習慣垂得低低的,眼尾輕揚,在下瞼處投下淡淡的陰影。現下淬了笑意,像是有光河在其中流離閃爍,唇角勾起一抹痞痞的笑:“你這可算是在關心本少爺?”
沈宴秋默了默,由衷道:“虞
少主,我隻是隨便說了句客套話,如果您非要這般理解,我也沒有辦法。”
虞優失了興致,扯扯嘴角,閒散慵倦,悠悠道:“沈小姐,我發現你這人當真無趣得緊。”
沈宴秋:“……噢,抱歉讓您失望了。”
虞優聳聳肩,認真回道:“也還好,本少爺本來就沒對你抱多大期望,這樣正好。”
沈宴秋默默彆開臉,看向彆處,幸虧夜色昏暗,否則她懷疑自己的臉色一定紅到詭異。
風滿樓。
虞回扒在門邊的石獅子後,隻小小地探出半個腦袋,一瞬不眨地盯著由遠及近的兩人之間的互動,笑得跟個老母親似的一臉欣慰。
邊上管事看三小姐做出這般鬼鬼祟祟的模樣,惹得不少進進出出的客人好奇望來,隻好硬著頭皮上前問候道:“三小姐,您這是在做什麼,有什麼需要小的幫忙嗎?”
虞回看管事大大咧咧地站在毫無遮擋物的空地上,嚇得夠嗆,連忙衝人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慌亂將他拽到石獅後,又飛快看了眼街道上並肩行走的二人,見他們沒有注意過來,這才鬆了口氣。
倒是管事隨小姐一同貓著腰,探過石獅的肩望到外頭那幕訝異出聲:“咦,那不是二爺嗎?”
過了兩秒,又疑惑道:“邊上那位是二爺的朋友嗎,怎麼有些麵生,好像都沒見過?”
虞回神秘一笑,對這種天知地知、我知你不知的事充滿了神聖自豪感,驕傲地揚了揚下巴,不忘保密地跟人囑咐道:“這事先彆跟我爹提起,等過段時日你們便知道了。”
管事老實點頭應下,不過看著進酒樓的客人都往這處望來,心中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咳,三小姐,咱倆蹲在石獅後這般矚目,二爺怕是老早就發現了……
……
沈宴秋表示自己不瞎,那麼大坨的鵝黃色物體蜷在石獅雕像後,想讓人不注意都難,轉念想到下午的那番對話,周身頓時浸染了幾分憂鬱的氣質,仰頭望了望天上的星星,慢吞吞道:“虞少主,你可知你下午走後,你家寶貝妹妹同我說了什麼?”
“什麼?”
虞優側眸看她,仿佛每次她說話時,他都不會看向彆處,懶散中又寫滿了專注,也不知是不是對所有人都
這樣的習慣。
沈宴秋歪過腦袋對上他的視線,還是呈著仰頭的姿勢,勾勒出修長的頸線,同情道:“令妹現下懷疑……不對,應該是確信您有龍陽之癖,還祝願你我衝破世俗眼光,勇敢在一起。”
虞優難言地噎了噎,一張俊臉麵無表情,透著說不儘的心塞。
沈宴秋看他的反應心中不由平衡了許多,要知道她那時也是被虞回的這番話驚得夠嗆,如今多拉一個人下水,連帶心情都愉悅起來。
嘴角微不可見地向上翹起笑了笑,通身舒暢地向前走去。
虞優凝著她得意洋洋的背影,就差露出個狐狸尾巴左右搖擺,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明亮輕快。
他驀地輕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