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40章(1 / 2)

京城有位名作家 富茶禮 13495 字 8個月前

這夜下來,幾乎沒有兩個人睡上個安穩覺,次晨天蒙蒙亮,一行人又整裝待發地來到禦帳前求見。

然而帳篷裡老早就傳來嬉笑鬨聞聲,但簾前的公公始終義正言辭地表示陛下還在睡夢中。

群臣無法,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外頭踱來踱去,歎聲低語。

薄易一身藍緞官服,矜貴冷然,不言不語地立那兒,也無人敢上前攀談,眉目間自帶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

陳決抱著受傷的手時不時哎呦哎呦叫喚兩聲,引來同僚注意了,又將昨晚的事添油加醋道一回,感慨自己的福大命大,順帶竭力要求大家夥兒一會見了陛下一並幫他懇請主持公道。

朝臣敷衍地應和,表麵功夫做的十足。

這時不知誰人通報攝政王殿下到了,眾臣頓時正襟危色,夾道並列兩行,大氣不敢一聲,垂頭負手而立。

“參加殿下!”

在宏偉有力的恭敬聲中,一道沉穩有力的腳步徐徐踱過。

白色衣袂在空氣中拂過漣漪,不染一絲塵埃。不同於私服的隨意懶散,白色華服上勾勒著金色的細紋暗路,彰顯貴胄之氣,形成無聲的氣場。

流雲碧玉簪發著潤澤的光,萬千烏發傾瀉而下,與白衣形成顯然比對,如墨如畫,矜華皎溶。

來到帳前,侍前的公公俯首鞠身,甚至沒向裡頭通報,便直接拉開簾帳,恭迎進去。

薑九黎施施然地進了營帳,隻見碩大的帳裡,當今聖上和小太子殿下雖已整裝束發,但正盤腿坐在床褥上虔敬地打坐,雙眸輕閉,下巴微揚,練呼吸吐納之技。

小太子顯然道行不夠深,裝模裝樣地坐那運功發力,略顯浮誇,時不時揮舞起兩條肉胳膊打個訣,接著又放回膝上捏蘭花指狀,活脫個小半仙。

邊上十一百無聊賴地趴伏在桌案上,一邊啃著晨間糕點,一邊翻看軼事雜書,對榻邊兩人的形態恍若未聞,顯然是已經習以為常,並學會了如何在推脫之後,自己給自己另外找點事做。

聽見簾邊的動靜,眼皮輕抬,頓時眸光閃爍,蹭蹭甩開案上的黃皮書,興奮地迎了上去:“小皇叔!你來啦!”

薑九黎神色淡淡地拂過小丫頭的黃毛

發髻,麵上看不出多親昵,但動作挺輕柔。

床褥上的小太子聽見皇姐的聲音,頓時有些坐不住了,也想找皇叔一並玩兒。

翹在膝蓋上的蘭花指不安生地亂動,抓了抓大腿內側的軟肉,末了眼皮也小心翼翼地睜開半邊,擠眉弄眼地瞅了瞅並排而坐的父皇,見對方雙眸緊閉,打坐入神,還大著膽子衝皇叔小幅度揮揮手,一臉憨樂,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智障小子。

“白兒,平心靜氣。”隨著薄唇輕啟,緩慢延長的聲線在側邊悠悠響起。

小太子沒想到父皇閉著眼都知道他在做什麼,一下子像是受了驚嚇,忙不迭閉上眼睛,挺直起腰板,蘭花指捏地一板一眼,響亮回應道:“是,父皇!”

薑九黎撫撫額心,表情略顯一言難儘,也不打擾他們父子的“交心”時刻,反和十一到桌案前坐了下來。

正好沒用早膳,便給自己倒了杯清茶,吃起糕點來。

約摸過了半炷香時間,皇帝長吐一口濁氣,結束每晨例行的冥想修煉,拍拍兒子腦袋:“行了,去用早膳吧。”

薑白得令,樂顛顛地套上鞋,跑到皇叔邊上,抓人袖子討好道:“皇叔,一會兒圍獵時你幫孤抓隻兔子吧,孤想帶回宮裡養,父皇已經恩準了。”

薑九黎不急不緩地沏茶,拒絕道:“禦膳房後院籠子裡多的是兔子,你回宮向他們討一隻便是了。”

薑白嚴肅地搖搖食指,奶裡奶氣的聲音一本正經:“不行,那些都是家養食用的,既溫馴又膽小,孤要抓隻有野性的,這樣帶在身邊才有風度和氣派。”

薑九黎不給麵子地嗤笑一聲:“養隻兔子你還想要什麼風度和氣派。”

十一在邊上暗戳戳地覆在皇叔耳邊告密道:“皇叔,其實十六是看我養大帝羨慕了,這才也想養隻寵物。前陣子他去禦膳房挑了好一陣子,什麼小羊羔啊,小奶牛的,不過他嫌塊頭太大,沒法像我一樣把大帝帶在身邊,這才選了兔子……”

小太子不樂意了:“兔子怎麼了,你們看孤到時候怎麼把它馴養成隻戰鬥兔來,屆時你們可彆太佩服孤!”

那邊皇帝笑意盈盈地來到桌邊,煞有其事地幫自家傻兒子助長威風道:“就是,白兒,告訴

你皇叔,你給兔子取了什麼威風的名字。”

薑白一想到這兒就忍不住為自己的聰明才智叫好,驕傲地揚揚腦袋,自豪無比地報出三個字:“薑大彪!”

薑九黎:“……”連取個兔名兒都是跟姐姐學樣的,到底在得意什麼勁兒。

十一像是感知到了皇叔心裡在想什麼,衝人無奈地聳聳肩,仿佛在說“沒辦法,攤了這麼個傻弟弟,跪著也隻能寵下去”。

也就皇帝老子一人,配合地為兒子叫好,笑笑嘻嘻,傻了吧唧。

幾人用著餐又閒聊了一會兒,皇帝用帕子擦了擦嘴,道:“白兒,水兒,你們去外頭玩會兒,朕跟你們皇叔有要事商量。”

十一、十六聽話起身,衝父皇皇叔一一行了個禮,乖乖退下。

營帳外,群臣們見簾子掀開,還當是攝政王將皇上勸說了出來,不過視線下低,才發現是兩個小大人,不敢怠慢地垂首拜見:“見過太子殿下,十一殿下。”

十六胖手一揮,架勢十足。末了來到薄易麵前卻儼然變成了順毛服帖的小奶包模樣,嚴格遵守皇叔訓導,乖乖叫人:“師傅好。”

十一在後頭也笑眯眯地叫人:“阿易哥哥好!”

關於這個稱呼問題,薄易跟公主殿下不知糾正了多少次,他和攝政王同輩,公主喚攝政王皇叔,卻喚他哥哥,會導致他在薑九黎麵前矮一個頭。不過小公主每回應下,次回仍這麼叫,實在是叫人無可奈何。

些微頷首,行了個簡約的臣禮:“見過兩位殿下。”

小太子一臉夭壽了的連忙扶起他的手:“師傅不必多禮。”

薄易不卑不亢,袖袍順勢垂下,落回身側,怡然站好。

小太子見每天例行的要緊事做好了,這才想起彆的任務來。

環顧一周,尋到兵部侍郎的位置闊步走去,親切問候道:“陳侍郎,孤聽聞你昨夜被刺客刺傷了?傷勢可重?”

軟糯的聲音充滿仁愛,陳決見太子上一秒還在和首輔大人敘話,下一秒就到自己麵前關懷備至,不由有些受寵若驚:“多謝殿下關心,臣無大礙。不過那刺客厲害刁鑽的很,若不儘快捉拿歸案,恐怕還會有所行動,驚擾聖駕。”

小太子卻是“咦”了一聲,白玉團似的麵容

頗為困惑,腦袋輕歪,掃視周圍:“孤還以為你們大清晨的吵吵嚷嚷,是已經將刺客捉到了。”

說著還不嫌事大地不滿搖搖頭,語重心長地歎道:“陳侍郎你也真是,你好歹掌管兵部精銳,竟然被一個刺客傷到,還放人從眼皮子底下逃走,日子過得未免太懈怠了些……其他眾臣都該以此事為戒,既為人官,便不能忘了自己的本職,要不然傳出去有辱我朝威嚴。”

小太子說得正經嚴肅,偏生還擺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老道表情,讓人不能反駁兩句。陳決老臉漲得通紅,儘管心底並不太瞧得起這位未來儲君,但奈何人家背後有攝政王和首輔大人護佑,暫時得罪不起,隻得窘著聲連連點頭應下。

側身而立的薄易雖然沒看向這方,嘴角卻是微不可見地勾了勾,隱晦暗藏。

其他大臣也都憋著笑意,一一抱拳俯首:“殿下說的是,臣謹遵教誨。”

薑白滿意點點頭,這才攜了姐姐往外走。

薑水走出老遠,才偷樂地笑出聲來:“十六你可真行,竟把父皇昨夜說的話都記了下來,若你平日背功課也有這般能耐,便不會次次筆試墊底了。”

薑白被皇姐悖了麵子也不惱,努努嘴辯解道:“是皇叔教孤的,他讓孤適時在朝臣麵前樹立威信,這樣等孤繼位後,這些人才會忌憚孤。皇姐,你覺得孤方才表現得可還行?”

薑水拍拍他肩:“你要是在學業上也願這般費心,皇叔定會更感欣慰。”

——————

營帳裡。

皇帝聽弟弟把昨夜之事一一說明,嘖嘖兩聲,明明自己才是一國之主,卻沒個主意,直接問道:“那接下來該怎麼做?”

“放長線,釣大魚。”

薑九黎不動聲色地移了移桌上薑水玩剩的棋盤上的棋子,軟綿的語調卻是擲地有聲。

皇帝素來嫌這些瑣碎事心累,撓撓眉心:“可你方才不是說薄易昨夜受傷的事被他們發現了嗎?陳決今日怕是一定會試探一番。”

薑九黎卻半點不擔心的樣子:“放心吧,他在薄易麵前還太嫩了點。”

皇帝怔忪片刻,舒爾輕笑:“你倒是對他夠自信。”

說著好奇地托著下巴,問道:“你就不擔心薄易會有異心?薄

家錯綜複雜,羽翼豐厚,隻不準他半年來的大義滅親都是做給你看的,實際早早就盯上了朕的位置。”

薑九黎不甚在意地聳聳肩:“不瞞您說,他若有這個異心,我應該一早就扶持他篡位了。”

皇帝錯亂:“???”弟弟你認真的嗎?

薑九黎並不覺得這話有什麼問題,選賢與能嘛,找個靠譜點的,他也省心省時,早早解脫這些麻煩事兒,累不著現在這般還要輔佐未來儲君。

皇帝默了默,片刻後,不得不承認弟弟說的話很在理。

薑氏到了他們這輩子丁稀薄,戰的戰,死的死,再加上幾個早幺的,到頭來男丁中隻剩他這個逍遙皇子和年歲最小的九弟。

先父在世時最疼愛九弟,按理該九弟繼承皇位才是,然而九弟雖從小天資聰穎,卻誌在山水(???),比他這個逍遙皇子還不靠譜,甚至給父皇提了抓鬮的法子選儲君,說什麼給皇兄一個機會(???)。

導致他一個修道之人,在剃度邊緣硬生生被“上天的旨意”拽了回來,天知道那抓鬮的結果中九弟有沒有動過手腳。

不過父皇大抵也是怕大啟在他手中沒落,是以要求九弟必須輔佐大啟走向正軌,方能辭官隱世。

自從薄易回朝為官,九弟便開始一點一點放開手中的權利,並讓白兒拜薄易為師,想來是有了將來把白兒托付給薄易的打算。

他這個弟弟哪兒都好,不但把所有事情安排好了,這些年來還周到的給他這個哥哥足夠多的自由,說來也是有些無顏以對。

歎了口氣,將茶杯放回桌案,道:“也差不多時候了,會會那陳決老兒吧。”

薑九黎不可置否地挑挑眉,視線始終集中在棋盤上,指尖輕動,攻下將軍。

……

皇帝佯裝認真地聽陳決將他那檔子破事重新提了一遍,同情地安撫道:“愛卿受驚了,剛好前幾日佛山寺的主持給朕獻了些養心丸,朕命人給你取幾粒來,吃完保你氣血流通,身心舒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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