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沈宴秋動身去司徒府前,將絹布卷好,囑咐心兒幫她送至沂蘭樓,另外還附了封信給月霜,講解該如何在有限範圍內最大可能的造勢宣傳。
來到門前,司徒芊芊派來接她的馬車已經候在了府門外。
老太太不知打哪兒得來的消息,趕在她邁出門檻前,緊趕慢趕地攔在了前頭。
被祖母臨時喚來也不知個緣由的沈南卿跟在後麵一頭霧水,不過看到門邊的沈宴秋後溫和地笑了笑,喚道:“二妹。”
沈宴秋跟著淺潤地點了點頭:“大姐。”
老太太站在前頭,一副目中無人的垂眸睨物,若有若無地將外頭那輛豪華的大馬車掃視了一番,陰陽怪氣道:“這大早上的,是要去哪兒啊。”
沈宴秋眼觀鼻鼻觀心地道:“有位小友邀宴秋去府上一聚,不知老太太找宴秋有何事。”
老太太不屑地輕嗤一聲,小友?她還能有什麼小友?不就是和攝政王殿下出去私下幽會麼,小小年紀,當真是不害臊。
矯揉作態了一下,鼻子朝天的頤指氣使道:“你大姐今日呆在府中也沒什麼事要做,既然你是和小友相聚,不如把你大姐一並帶去吧。反正有馬車接送,想必也不多你大姐一個。”
沈南卿第一個不讚同出聲,甚至帶了點沒經過商量同意的不悅:“祖母!”
沈宴秋愣了愣,才恍然明白過來老太太是誤會了外頭馬車的主人。她宅
在府中的這些時候,薑九黎再無半點音訊,想必老人家也是坐不住了,這才聽到一點風吹草動,就忍不住趕出,把心愛的大孫女塞來。
笑了笑,道:“大姐若是願意一並前來,宴秋自然不會有異議。”
說著蓮步微動,不動聲色地靠近附到老太太耳邊。
逐字逐句,聲線微涼,微笑中透著說不出的冷然,低低道:“不過,不知道老太太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句話,做人不要吃相太難看。”
昨夜府裡鬨了個笑話,隻因大姐白日裡沒經老太太同意,私自將先前讀者誤送的金銀珠寶全額贈給了城外護城河修築事宜的負責人。本該是圈得美名的一樁好事,卻因老太太在府裡上躥下跳的大鬨大打折扣。老人家許是真的急紅了眼,甚至打算跑去戶部將錢財討要回來,若非沈群及時趕回,當真是要將惡臭名聲傳的百姓皆知。
怎麼說呢,雖然她不缺銀兩用度,但得知有這麼個貪婪嘴臉的祖母覬覦本該屬於她的東西,心裡還是怪膈應的。是以知道大姐將東西都義捐後,心中還是挺舒爽的。
老太太不敢置信耳邊聽到的話,怒目圓睜,氣結地指著手道:“你……”
沈宴秋卻跟沒事人一樣,笑了笑,眼底霜寒一片,卻是故作親近的為老太太整了整發梢,用僅兩人可聽見的音量大小道:“這還是在府門外頭呢,即便上演不了母慈子孝的戲碼,祖母的怒氣也該收斂著點,要不然丟了咱們沈府門楣的可就成了為老不尊的您了。”
說來這應該是沈宴秋第一次管老太太叫祖母,卻聽不出半點親情。
老太太被她言語間的威脅氣得咬牙切齒,但望著街邊大道上路過的紛紛行人,硬是無法發作出來。
邊上的沈南卿倒是沒聽清兩人在說什麼,隻是上前開解道:“二妹你急著出門便快去吧,姐姐就不跟著湊熱鬨了,方才是祖母同你開玩笑呢。”
沈宴秋恰到好處地退後一步,與老太太拉開距離,溫離涵養地欠身頷首,乍一看讓人挑不出一絲毛病:“既然如此,宴秋先行告退。”
言儘於此,便頭也不回地朝道上候著的馬車走去。候在馬邊的侍者看到她來,連忙放了踩凳,扶她上車,說不出的恭
敬。
老太太氣得渾身顫抖:“卿兒,你看看她對我是什麼態度!你怎麼就這樣放她走了!”
沈南卿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祖母,長不慈,子焉孝,無論二妹日後要如何待我們,那也都是你我該受著的,這本就是我們欠她的。請您日後不要再與二妹作對了。”
老太太身形微晃,不可理喻道:“我供她吃供她喝,這麼多年來欠她哪了?什麼叫做我與她作對!”
沈南卿失望搖頭:“祖母,我倒寧願您還如同往日那般無視二妹,您不覺得自從攝政王殿下到府中找過二妹一次後,您就整個人都像變了樣嗎?如今的您太讓我感到陌生了。”
扔下一句話,便自顧朝院落折身返回。
老太太踉蹌著有些站不穩,幸虧被身後的嬤嬤扶穩,指尖微顫地指著那道遠去的翩麗背影,哀婉道:“她這是嫌我貪圖虛榮?可我這麼做都是為了誰啊……”
這世間總是有許多的一廂情願叫做“我為了你好”,卻不曾問過對方的意願。
在這深宅高牆內,每個人心中都有怨,卻無人能看清並消解這一“怨”字。
沈群有怨,怨那個曾與他“伉儷情深”的二妻,原以真心待真心,卻落得背叛一場,人走茶涼。
老太太有怨,怨引狼入室,望子成龍的期願落空,多年基業毀於一旦,青雲如廈倒。
沈夫人有怨,從前有一個壞女人死了,卻也因此徹底帶走了她丈夫的心。
沈宴秋有怨,因為所有人對她那個母親的怨都轉接成了對她身上的恨,是以在井中縱身一躍,這才有了今日異世的她。
沈南卿想,這世間最無形傷人的利器便是冷漠,而她自詡良善,卻也在那麼多年來,作為大人手下操控的傀儡,身處這冷漠陣營中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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