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小廝送了紙墨筆硯上來,虞優撰了張契條,兩方看過都沒問題後,又謄了一張,各自簽字畫押。
風滿樓有專門的藝伶,一個個都是寫曲兒、奏曲兒的高手,所以沈宴秋對配樂的事並不擔心,屆時隻需給他們示個例,再填個詞就行。相比之下,選誰當戲角兒反成了重中之重。
虞優聽了她的想法思忖片刻,道:“你介意風月場的女子來演嗎?”
沈宴秋愣了愣:“不會。”
人各有各的生存法,沒誰比誰更高貴。
虞優笑:“青樓雖混雜了點,但裡頭的人大多有一技傍身。你要選的戲角兒背的詞多,上台還需有身段、才藝。我覺著直接找現成的,也能多省去些時間。”
沈宴秋點點頭,心知他說的在理。上台演戲最重要的就是舞台感,常人很難培養,她自己一個半吊子水平的,也不可能真的開家電影電視學院從頭教起。反而風月場裡的姑娘時常登台演出,自然練就了一種抓取觀眾注意的能力。
她想著早一日敲下戲角兒,也能早一日推動後麵的進程,擇日不如撞日,於是道:“臨安城哪家青樓比較負盛名?我今晚就去看看,若能挑到合適的,便直接贖了回來。”
虞優摸摸下巴:“怡紅院吧?裡頭有個頭牌戲挺多的,讓哭就能哭,讓笑也能笑,瞧著還挺合適來演角兒的……”
二爺說到一半,發現自己的口吻太熟稔了,生怕她誤會,連忙咳聲補充道:“我沒去過那些地方,這些都是平日聽酒樓裡的客人提起的,還得你先瞧上一眼,才知道合不合適……”
沈宴秋微不可見地笑了下,這年頭能像二爺這樣潔身自好的真的挺少見的。
古代男子大多遵從一夫多妻,出門左拐風月場偷腥的騷操作隻多不少,她也不可能按照自己的喜好要求所有人,長此以往,已經差不多習慣了。隻是感歎古代的青樓果然十個裡至少有一個叫怡紅院的。
潤聲應道:“行,那我今晚去那兒探探,屆時定了人,再來與你說。”
虞優道:“等等,你一個人?這樣吧,剛好我也沒什麼事,晚上陪你一起?”
那裡的客人魚龍混雜,她模
樣出挑,無論男裝女裝,就怕遇到哪個不開眼的,對她起了賊心。
沈宴秋原本不想麻煩人,但念到懷信告了假,她即便帶著心兒,屆時真的出了事,也不知道是誰救誰,於是應了下來。
虞優都準備好了一通說辭說服她,見她應允,嘴角不由向上揚了揚。
兩人就一些細節又聊了聊,因為距離晚間還有好長一段時間,沈宴秋打算先回府邸準備些東西,跟他約好碰麵的地點,便提出離開。
去隔壁房間找了心兒,小丫頭不知何時竟跟酒樓裡的管事促膝長談在一塊兒,嗑著花生道家常,好不快活。
見她和二爺進來,兩人忙不迭起身,撣了撣身上的點心碎屑。
心兒羞著臉,走到她身後,小聲叫了句:“小姐。”
沈宴秋好笑,但當著眾人麵沒說什麼,隻是對虞優道:“那我們晚間再見?”
虞優點點頭:“好,我送你下去。”
不過二爺送到樓梯口,就被沈宴秋喊住止步了,畢竟這七層樓的高度,上上下下還是挺麻煩的。
虞優沒矯情,倚在欄杆邊,目送人的背影匿在轉角,方悠悠回身。
候在一旁的管事伺機已久,總算逮到機會問人:“二爺,我方才問了心兒丫頭,她怎麼同我說她家小姐隻有一個同歲的姐姐,還有一個小了好多歲數的弟弟,那咱未來少主夫人到底是哪位啊?”
按理來說有個龍鳳胎的胞兄才對啊。
虞優拖長了腔調,懶洋洋地開口:“下回去西域做生意,看樣子可以給你配副琉璃鏡回來,竟老花眼到女扮男裝都瞧不出。”
管事腳步一頓,接著嘴巴驚悚地張開,幾乎可以塞進一個雞蛋,激動道:“所以公子就是小姐,小姐就是公子?”
“差不多吧。”虞優回答得散漫,想到什麼,又道,“對了,往後莫要再當著人麵喚什麼少主夫人了。”
管事沒反應過來:“二爺不是喜歡姑娘嗎?”
“喜歡是喜歡。”虞優承認地很坦蕩,“但人家不鐘意我,倘若你這稱呼把人嚇跑了,我找誰算賬去?”
說著他把開戲台的事跟管事提了嘴,日後與人見麵的機會隻多不少,他不希望她在他的地方還感到不自在,所以有的話得提前交代下去
。
管事呆滯的說不出話來,一是沒想到他方才就這麼與對街那位大名鼎鼎的童話鎮巨先生交錯而過,二是沒想到有朝一日京城最豪綽的皇商和民商會強強聯手,三是……他家二爺竟會因為喜歡一個姑娘貼心至此,實在太特麼讓人覺得稀罕了!
明明平日裡算計來算計去、眼裡隻看得到錢的老狐狸,突然把心思都用在了如何讓意中人感到自在、不覺得壓迫緊逼上,連他這把老骨頭都感到了一絲心動。
…………
沈宴秋回府後,就開始著手準備晚上招角兒的麵試考核內容。
從之前的書裡挑了幾個比較有張力的片段謄抄出來,刪去一些多餘的描寫,剩下的都是成段的對話。主要是想看看那批人的台詞功底,其他後期還可以培養。
聽虞優說怡紅院裡除了女.妓,男.妓也有不少個中翹楚。她讓心兒幫忙準備了足夠的銀票錢兩,已經做好了晚上一擲千金的打算。
時間飛快,她在上泉苑用了晚飯,便和心兒雙雙換了男裝,出發去了和虞優約好的街道口。
三人碰麵,直奔目的進了五十米開外那家京城最有名的風月場。
暴風雨剛過,怡紅院的生意還沒恢複,相較往日冷清了些,不過也有不少在家中憋得慌了的,當即跑來尋花問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