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坐櫃台邊打著算盤,注意到門邊進來兩道身影,隨意抬頭看了眼,瞧清來人後,趕忙哈腰迎上前去:“喲,姑娘也來了呀。方才將軍夫人到訪,二爺正在內院招待,我先帶您找間屋子休息一下,一會兒讓二爺來找您。”
沈宴秋聽到司徒芊芊來了,頗感意外地輕挑眉梢,她們原本約的兩日後戲班子考核再見,不過想想也是了然,芊芊姐對新鮮事物充滿獵奇心,許是按捺不住,這才一早前來探個究竟,算來也是好事一樁。
溫聲道:“不了,還是麻煩管事直接帶我過去找他們吧。”
管事不知沈宴秋與將軍夫人相識的那層關係,不過心中牢記二爺的囑咐,不得對姑娘的請求有任何怠慢,是以連聲應下:“好嘞,姑娘這邊請。”
順著風滿樓的大堂七拐八拐,撥開一道珠簾,寬廣的場院映入眼幕。
偌大的空地上站了十數人,有的手捧書稿,振振有詞地記背戲詞,有的舞著水袖,練習儀態走位,還有不少安排來客串扮演的酒樓小保,正笑嘻嘻地相互打鬨。
還是管事幫忙知會了一聲:“二爺,姑娘來了。”
隨著他的這聲通報,院子裡的人都往珠簾處望了過來,以秦香香、聞竹為首的男男女女停下手上的動作,衝她行了個欠身禮。
沈宴秋微微點頭,就當做招呼過了。因為蓮巧站在後頭,所以沈宴秋錯過了她看到秦香香與聞竹時,臉上露出的怪異神色。
虞優正坐在石桌邊喝水補充體力,大太陽的天,他手上的折扇一直扇著就沒停下來過。
他鮮少對一件事上心至此,因為以往不曾接觸過戲本,對這方麵的事物大多都是從頭學起。這幾天,無論是大堂台麵的新建,還是戲角兒們的幕後訓演,他都是親力親為,不了解的地方,還專門跑去城裡幾家有名的戲院,向那些老板討教取經。
最後起早貪黑的,連家中爹娘都沒見過幾回麵。
瞥見沈宴秋進來,連忙放下水杯,走上前用扇子給她遮頭頂的太陽:“不是約的後日嗎,今兒個日頭烈,來的路上一定熱壞了吧。”
司徒芊芊站邊上,手上正耍著表演用的□□道具
,瞧到這幕沒忍住調侃:“喲,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虞少主、虞二爺嘛,難得見您關心伺候人。”
早初還是她跟人胡謅的宴秋是詩柳姐家遠房表妹,後來虞優跑去雲府提親,這事時常被她們蘭心會的姐妹們拿出來說笑。
虞優倒是坦蕩,毫不遮掩,還頗為驕傲地揚揚下巴:“爺這不是正讓你見識著麼。”
司徒芊芊忍俊不禁,笑啐道:“那我還真是要謝謝您嘞。”
沈宴秋被他們這番打趣弄得嘴角露出些許笑意:“我從府裡帶了些解暑點心過來,大家都先坐下來歇息歇息吧。”
她說著示意身後的蓮巧把東西拿去分發。
蓮巧應聲,提著籃子招呼其餘人到附近的長桌,掀開保溫用的棉布蓋,紅豆沙冰沁涼的甜香瞬間四散開來。
托管事要來碗勺,便給大家盛發。
秦香香和聞竹排在最後,蓮巧給他們舀沙冰時,先是不著痕跡地瞥了眼姑娘的方向,見她正和虞少主說話,沒注意這處,這才與二人小聲交流:“你們不是一直安插在怡紅院裡做線人呢嘛,怎麼改到風滿樓做事了?”
秦香香努努嘴:“大抵與你出現在姑娘身邊一個緣由?姑娘想辦戲台,手頭缺了幾個角兒,爺就把我和聞竹送來了。”
蓮巧咋舌:“不是吧,你倆在怡紅院少說好幾個年頭的根基了,爺竟然讓你們說斷就斷。”
秦香香聳聳肩,不甚在意:“爺說了,情報到哪都可以收集,府裡之前還愁著找不到法子在風滿樓安插眼線呢。再者……我覺得被姑娘贖走挺好的,她讓我們做的事可比在怡紅院裡有趣多了,是吧,聞竹?”
“嗯。”聞竹淡淡應了聲。
蓮巧一陣感慨,彆聽香香姐嘴上說得輕巧,他們幾個其實都心知肚明,爺這步棋走得非但弊大於利,還毫無他往日睿智形象的深思理智,估摸著也就是因為碰上姑娘,這才昏了頭。
不過既是為了終生大事,倒也還是可以理解……
蓮巧這麼想著,又道:“我瞧著虞少主對姑娘也有意思。咱家薄爺頭一回對一個姑娘好,我們幾個做下屬的排麵一定得跟上,不能讓旁人給比了去。”
秦香香說到這個就心累:“彆提了,我都覺得爺快成
為做好事不留名的田螺姑娘了。姑娘不但不知曉爺的身份,連我和聞竹是爺的手下都不知情,隻當我倆自願跟來的。”
蓮巧默了默,恍惚想起昨晚薄爺給她交代的保護事宜,好像是香香姐方才說的那麼個狀況不錯。
她年紀小,對這方麵不開竅也想不通,隻好對在場唯一一個男性發出疑問:“聞哥,你們男人這麼做都圖什麼呢?”
秦香香應和:“是啊,都圖什麼呢。”
“……”聞竹被她們這嗆人的一答一合弄得有些無語。
半晌,方望著沈宴秋的方向平靜道:“爺就是不圖姑娘什麼,所以才那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