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秋的傷養好後,上書房不知怎的突然開辦起了各項武術課,從近身格鬥、耍槍舞劍,到騎術箭術、鞭戟斧鉞,總之五花八門,應有儘有,而且全部是從最基礎的入門教程學起。
按薑水的說法,在上書房裡設置武學,是曆朝下來前所未有的。按照從前的慣例,大多是皇子皇嗣們到了合適的年紀,統一進軍營,由皇家禁軍統領進行訓練。
此番改革雖然發生的莫名其妙,但大夥兒也隻是討論一陣,便紛紛扭頭準備起各自的武術服,興奮不已。
沈宴秋得知要上武術課,就跟體育課得知要跑八百米似的,頓時陷入自閉的狀態。
因為上課的激情不足,直接導致她在準備武術服這種花裡胡哨的方麵也不願花太多心思,隨意讓婆婆幫她做了身白灰色的收身衣服,妥妥的像個練太極的佛係選手。
由於連續幾天下來都是早間在上書房學理論知識,午後到武場裡實戰演練,天曉得她上一次進行如此頻繁沉重的體力活還是在段老板的書坊幫忙搬書打掃,這回運動量直接翻了幾番,每天起來都是腰酸背痛,體倦肢乏,一點精神都沒有,胳膊和腿上還多出了不少淤青。
這天午後,沈宴秋回殿裡用了午膳,又小憩了會兒,到時辰被心兒叫起,這才拖拖拉拉地往皇家武場蕩去。
秋末天氣正好,陽光不烈,許多皇子們都提前幾刻鐘便相約著過來比試,摩拳擦掌。
沈宴秋相比起來實在顯得心有餘而力不足,到武場裡見時間未到,便拄樹蔭下開始打瞌睡。
薑白和薑水兩人一身勁裝,發髻高高豎起,長馬尾在後頭一蕩一蕩,很是精神煥發。
兩人在靶場較量了幾個來回,聽小太監通報沈姑娘到了,興致衝衝地扔下手中的弓箭,跑去找人說話。
薑白看沈宴秋睡眼惺忪,還懶洋洋打哈欠的樣子,不解道:“秋秋姐姐,你最近怎麼都一副睡不醒的樣子啊?是不是身體太累了,要不要孤讓母妃派人給你熬點補藥吃。”
“沒事。”沈宴秋懶倦地擺擺手,“最近婆婆已經給我熬了不少,但效用不大。應該是我年紀太長的緣故,身體有些負荷不
住這些刀啊劍啊的舞弄。”
“可是咱們的武術課訓練強度也不大啊……”薑水納罕,“秋秋姐姐,我看你是平日裡太缺乏鍛煉了,下回皇叔再叫我們自行練習的時候,你可不能再跑到邊上偷懶了。”
沈宴秋尷尬地摸摸鼻尖,倒沒想到自己課上摸魚都被人發現了。
適時圍場入口一側的七皇子小跑進來招呼道:“皇叔來了,大家快來列隊集合。”
大夥兒似乎都早有準備,聽聲後不慌不忙地到了圍場中央按個子排好四列縱隊。
誰不知道皇叔到上書房乃至圍場授課的時間都是隨著沈姐姐變化的,沈姐姐遲到兩分鐘,皇叔便會好巧不巧地跟著遲到兩分鐘,沈姐姐若是早到,皇叔也同會破天荒地早個個把刻鐘出現。
總之學生裡誰都可能遲到,隻有沈姐姐不會。
大夥兒有時格外慶幸,幸虧沈姐姐是個不勤快的主兒,大多時候都是卡著時間過來學課,要不然大家光猜今兒個授課時間改到什麼時候了,就得累個半死。
不過這些旁觀者看在眼裡覺得十分顯見的,沈宴秋卻是半點察覺沒有,老老實實地站在隊列中,餘光留意著某人晃進的白色衣影。
儘管已經在心裡無數次的告誡自己不要再去過度關注他,但身體總是誠實地做不到這點。往往都是先這麼做了,再亡羊補牢地強製自己學會收斂。
沈宴秋眼瞼輕垂,為身體的下意識反應感到些許沮喪。
今天的課學的是箭術,彆看沈宴秋寫的五本話本中,有四本男主都是精通騎射,但她自己卻是對此一竅不通。
要知道弓這類武器,在手感方麵最為考究,但凡有點小錢的,都會命人量身打造一副。
所以事實上今天到場的諸位皇子中,人手都配備了一套弓箭,隻是開始時由各殿的侍從拿著,沈宴秋沒注意到。
等大家聽完注意事項進行操練,她才有些傻眼地發現空手到武場的隻有她一人。
眼看著其餘人四散開,沈宴秋拄那兒有些無語。
這應該不能怪她不積極吧,明明是他事先沒在上書房裡通知。
沈宴秋憋悶地想著,其實無論她做什麼,他都不會理會言說半句,是她自己梗著脖子,不願變得他所說的那
般“仗著特權”,這才強迫自己跟著做了許多不喜歡的事情。
輕歎了口氣,勉強打起精神,打算到樹蔭下,把下午的兩個時辰耗光。
傅朝是這個時候朝她走過來的。
“姑娘,這是我的弓,您不介意的話,就先拿去用吧。”
沈宴秋腳步頓了頓,條件反射地先側眸向不遠處的薑九黎望了一眼,方才隊伍剛解散,他就拎著薑白薑水身體力行地教學去了,並沒有注意這邊的動靜。
她有些猶豫,遲疑地看著傅朝:“方便嗎。”
他不想跟她有牽扯,倘若他的手下幫了她,他會遷怒的吧……
傅朝卻是笑了笑,寬慰道:“姑娘安心拿去用吧。”
沈宴秋糾結少許,還是接了下來。
重新回到圍場,每人對應一個靶位,大家正如火如荼地射箭比箭程,薑九黎則挨個兒下來幫人矯正站姿和握姿。
沈宴秋挑了最末端的靶位站好,獨自摸索。方才講授的時候她隻聽了一知半解,不過看上去並不難的樣子,她隻需學著彆人的動作,照貓畫虎一下,應該難度不大。
沈宴秋這麼想著,將箭兜放在一旁,拔出隻箭,撐開箭弓試了試。
“嘶。”她吃力地劃拉兩下,隻覺得弓弦意外難拉。
邊上的七皇子看她倒騰費勁,熱心過來道:“沈姐姐,你不會拉弓嗎,我來教你吧?”
沈宴秋沒逞能,感激地衝他笑了笑:“那就多謝七皇子殿下了。”
七皇子靦腆地撓撓腦袋,有些臉紅,不太敢直視她地教道:“您先調整下站姿,站到這條射線上。兩隻腳稍微邁開點,差不多跟肩膀同寬……對,就是這樣,下麵您再試著把箭的尾部扣到弓箭上,食指放在箭頭上方,中指和無名指抵在下方,扣緊弓弦……”
沈宴秋不知怎的怎麼也扣不準,箭身老往一邊偏移,試了幾次都這樣,七皇子便上手幫扶了一下。
不過這下也叫他看清了弓柄上的流日紋路,驚異道:“咦,這不是皇叔的逐日弓嗎?沈姐姐,皇叔把他那麼寶貴的弓箭都送你啦,難怪我母妃同我說,您會是我們未來的皇嬸嬸……”
七皇子這麼說著,又覺得哪裡不對,自我反駁地嘀咕道:“不對啊,可我前陣子還聽十一
說皇叔和您沒戲了……呀,沈姐姐你的手怎麼流血啦!”
沈宴秋有些出神,被七皇子的這聲驚叫,勉強拉回思緒。
食指被鋒利的弓弦劃破一道線,血跡迅速滲了出來。
傷口很小,但不知為何痛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