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秋在大明宮前大膽示愛的事不消半天,便在宮中上下傳了個遍。
心兒和婆婆聽說後,一天裡不下十次地欽歎感慨“我們家小姐真是長大了”,調侃打趣她。芸貴妃和長公主更是相約著來看她,希望她再接再厲,勇往直前,把薑九黎穩步拿下。
沈宴秋那時候表白滿腦子隻想著把心中的話原封不動地傳達給薑九黎,以至於沒太管顧邊上的宮人,現下感受到後宮八卦的力量,這才後知後覺地感到點羞恥,臊的都能把鞋底給刨穿了。
然而問候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薑九黎這個正主偏生始終沒出現過。
沈宴秋時不時繞到院子裡,往主殿的方向望上幾眼。沒能得到及時的回應,多少感到些許失落,不過既然已經答應著要給他考慮的時間,也心急不得,所以還是很快調整旗鼓,重新振作了起來。
所謂女追男隔層紗,她就不信薑九黎在她強烈的攻勢下,還能跟個和尚似的,風雨不動安如山。
次日,沈宴秋照例去了上書房。
上書房裡的皇子們不出所料地也都聽說了這個消息,見她進來紛紛大聲起哄,管她叫“皇嬸”。
沈宴秋耳根紅了紅,但又不得不承認這個稱呼還挺合乎她的心意。雖然嘴上矯情地推婉,心中卻是當下決定年關的時候,要給這群可愛的“後輩們”一人一件大禮,作為他們嘴甜的表揚。
六皇子感慨地說起:“我們之前都是被父皇給騙了,昨兒個沈姐姐轟轟烈烈地跟皇叔表了白,我才知道,霍家父女進宮來確有與皇室聯姻的打算,但對象其實是大哥。”
大皇子因為年長,早已搬出宮中,在自己的府邸居住,是以兄弟間的消息互通,也顯得滯後了些。
沈宴秋聽後並不覺得惱,有時結果比形式更重要,她還挺感謝有這樣的一次誤會讓她醋壇子打翻地那麼利索,要不然她極有可能會把那些話永遠憋藏在心裡。
相比起沈宴秋所在之處的熱鬨氣氛,薑白則顯得全程安靜可憐地坐在自己座位上,頭頂像是罩著朵烏雲般,淒涼陰鬱不已,仿佛世間的所有開心快樂都是屬於彆人的。
薑水這個做姐姐的對此表示非
常無奈,她其實還挺支持秋秋姐姐和皇叔這對走到一塊兒的,但看到自家弟弟跟失戀似的一副黯然神傷樣,搞得她都不好意思把人丟下,顧自己跑去開心。隻好非常偉大的坐人身邊,陪他一起熬過這段心理創傷期。
好在太傅及時過來,沒讓大夥兒對沈宴秋的追根刨底繼續太久。
自新太傅過來授課起,沈宴秋便仗著對方不知情,擅自把座位搬到了後排,今兒倒也剛好方便了她做些小動作。
她既已經對薑九黎放下豪言壯語,那麼無論最後霍家小姐有沒有嫁與大皇子、給予朝廷幫助,她自己這邊該做的誠意還是一定要做到家。
拿了本書架在桌上做掩飾,便埋頭畫起昨日答應下的那些戰艦圖紙。
“永樂郡主。永樂郡主。”
李太傅連喊數聲,沈宴秋都沒反應過來是在叫自己。
直到對方走到跟前拿戒尺敲桌子了,這才一個激靈地抬起頭來。
蹭地站起身,用書冊掩住圖紙,也不知道李太傅突然找她做什麼,隻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坐在隔壁的七皇子身上。
七皇子指著書的頁碼,拚命對她擠眉弄眼,但奈何距離太遠,實在聽不清。
沈宴秋叫苦不迭,隻好認栽,在李太傅的恐怖注視下,小聲弱弱道:“那個……您剛才的問題我沒聽請,可以再重複一遍嗎?”
李太傅冷哼一聲,實在搞不懂這麼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姑娘到底是哪點討愛徒歡心了,若不是徒弟幾次三番地托自己在上書房裡幫忙多加照拂,他早受不了把人給趕出去了。
聽聞這姑娘昨日大庭廣眾下還直接對愛徒表白言明心意,當真是傷風敗俗。得虧徒弟沒直接答應下來,要不然太師院的一行老師傅知道自己辛苦培養的百年棟梁之才就這麼被頭豬拱了,還不得一口老血吐出來。
李太傅睨著眼,有意借題發揮地數落道:“上次的史論測題郡主便交的白卷,今兒個課上又是開小差畫圖畫。老身教了那麼多年學生,就沒見過您這般冥頑不化的。”
他說著抬起戒尺,道:“今日便掌手心三下以做懲戒,再有下次,老身就上奏攝政王殿下,讓他代為處置。”
沈宴秋不甘不願地伸出手,嘀咕道:
“他才不舍得掌我手心呢……”
李太傅見她還有微詞,斜眼道:“郡主好像對老身的做法有所不滿?”
“沒有沒有。”沈宴秋連忙道,“太傅教訓的是,學生以後不會再犯了。”
李太傅這才滿意,有模有樣地在人掌心“啪啪”打了三下,絲毫沒因她是姑娘家而手軟。
沈宴秋的手生的白嫩,打完後沒一會兒就充血腫得不得了,但也沒敢在人麵前表現出疼,隻是暗自捂著抽了兩下氣,懊悔自己一開始怎麼不伸的左手,屆時連字都寫不了。
等李太傅饒過她去了前排,沈宴秋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書,繼續畫圖紙,但相較起方才,謹慎仔細多了,隻要對方一有靠近的架勢,就連忙拿起詩林裝作認真傾聽的架勢。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因為近些天積雪太厚的關係,下午的武學課都停了,沈宴秋原本已經答應了幾個皇子的約飯,但心兒跑來上書房找她,說虞少主來宮裡了,於是推了飯局,跑去見人。
進宮後,沈宴秋就少有機會和從前的老朋友見麵,知道二爺過來,興致還挺高昂。
到凝輝殿時,虞優就候在殿外,身披紅裘,頎長挺拔的身形佇立在白茫茫的雪地裡顯得格外矚目耀眼。
邊上還站著十數名小廝,腳邊停放著紅棕色的大箱子,陣仗十足。
小廝都是風滿樓裡的人,看到她後皆熱情熟絡地叫了聲“姑娘”。
沈宴秋笑著跟大夥兒打完招呼,不緊不慢地來到虞優跟前,挑眉示意了眼地上的箱子,揶揄道:“怎麼,好不容易進宮來看我一趟,還帶那麼多禮物啊。咱二爺什麼時候變那麼大方了。”
虞優跟著笑,眉眼被紅色裘襖襯得明晰豔麗:“那可不,你現在是郡主,我不多帶點身家賄賂打點宮人,都怕見不到你。”
沈宴秋笑啐著打他肩膀:“能不能正經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