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可樂打了個車過去。
當他站在馬路牙子上, 看著熟悉的景色竟然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看了一會兒,將雙手插-在口袋中, 慢悠悠地晃悠了過去。
中介和來租房的房客都已經在家裡等著了。
江可樂推開了半掩著的房門,口中說著:“不好意思,來遲了……”
門一推開,對上了三雙眼睛。
江可樂看著熟悉的臉龐, 動作停頓了片刻, 半響才想起來:“這麼巧啊?”
坐在裡麵的除了房屋中介以外,剩下的兩個正是師大的那兩個學生阿庫和白悅,他們因為之前筆仙和筆記本的事情曾經求助江可樂。
這次阿庫明顯耐心整理了一番, 身穿著工作裝,儼然是個社會人了,能從眉目間看出些許少年意氣。
旁邊的白悅顯得更斯文一些, 也許是因為他當了一年多的植物人, 看起來麵容白皙、身體瘦弱。
阿庫顯然也有些驚訝:“江哥,這房子原來是你的啊。”
江可樂點了點頭,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這本來是我自己住的,後麵我搬出去住了, 基礎設備都齊全的, 沒動過。你們要租多久?我給你們便宜點。”
他也不指望著這點房租前,隻是覺得房子一直空著不好。若是房子空置, 長久沒有人住, 導致缺少人氣, 就會招惹來一些東西入住。
白悅開口:“我在這附近上班,阿庫也找了一份附近的實習工作,應該會租一年以上。”
阿庫笑嗬嗬:“江哥,你這房子在同價位上已經算便宜了,再便宜我們都不好意思出租了,這個價格可以了。”
江可樂也沒強求:“你們現在做什麼工作?”
白悅回答道:“我在一個遊戲公司裡麵當策劃。”
阿庫說:“附近不是有一個輔導班嗎?我在學校裡當實習老師。”
江可樂多看了他兩眼,畢竟以阿庫的表現來說,還是不太能把“老師”的形象放在他身上。
阿庫憤怒:“你這什麼眼神?”
江可樂連忙搖頭:“沒、沒什麼。”
和他們確定了一些細節以後,江可樂突然想起了一點,狐疑地看著這兩個小青年:“我這房子是單身公寓,隻有一間主臥,你們兩個人住得下嗎?”
阿庫:“當然住得下啦,我們……”
旁邊的白悅咳嗽了一聲。
阿庫連忙轉移了話題:“江哥,怎麼不見顧總過來?”
江可樂開玩笑道:“我們又不是連體嬰兒,哪裡會隨時隨地在一起。”
阿庫撓了撓頭:“我以為你們……”
在白悅的目光下,他的聲音漸漸輕了下去。
江可樂愣了一下:“我和顧聞宗?你怎麼知道的?”
阿庫嘿嘿一笑:“難道不是很明顯嗎?顧總眼中不是隻有你嗎?”
江可樂嘀咕:“有這麼明顯嗎?”
阿庫開始話癆:“我可是關注了顧總很久啊,彆人家總裁一上新聞就是哪家小花想要倒貼,在酒店偶遇什麼十八線……隻有顧總清清白白,永遠隻上財經新聞,一點花邊新聞都沒有,多少人哭著喊著叫他老公,可是看他理睬過誰?”
他一邊說,一邊悄悄瞅了江可樂一眼:“也隻有你了。”
這麼一說,江可樂反倒不好意思起來了:“彆瞎說。”
阿庫正要再接再厲,旁邊的白悅拉了拉他的衣袖,阻止了他的話。
一直沒有存在感的房屋中介開口了:“還租房子嗎?”
阿庫和江可樂互相看了一眼,這才準備起正事。
房屋中介早就擬定了租房合同,上麵寫著1200元/每月,一年起租,押金為一個月的房租,水電費按照正常居民用電收費,如需退租需提前一個月和房東交涉。
江可樂翻了翻合同:“1200一個月太麻煩了,湊個整數,改成1000好了。”
房屋中介又根據各種細節,改了改租房合同:“我這就去打印出來。”
三個人坐在一起嘮了嘮嗑。
沒過多久房屋中介就回來了,兩方簽訂了合同,江可樂把鑰匙交給了他們,這就算是租好了房子。
按照中介的規則,中介費用要租客和房主對半開,但江可樂想著是熟人,又是剛畢業的學生,乾脆就把中介費自己付了。
阿庫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還要請江可樂吃晚飯。
江可樂連忙說:“不用了,我還有點事。”
阿庫正要再勸一勸,就被白悅攔住了:“江哥還生著病呢。”
阿庫這才看見江可樂穿著一身藍白病號服,隻是被一件外套遮住了,不是很明顯。
江可樂:“沒事,小病,就是等會兒護士查房,我得趕回去。”
阿庫撓了撓頭,隻能連聲下次再一起吃晚飯。
與兩個小青年告彆了以後,江可樂在街邊等著網約車。
一旁飄過來一股焦香味。
他張望了一眼,看見馬路對麵擺著一輛烤番薯的小攤。他這兩天也沒吃什麼東西,之前一直在昏睡,醒來後隨便吃了點東西,現在饑餓感又湧了上來,肚子咕咕得叫了。他看了看手機,網約車距離這裡還有一段時間,就乾脆走到對麵買了一個烤紅薯。
烤紅薯熱乎乎地冒著霧氣,表皮裂開的地方可以看見裡麵金黃誘人的內芯,掰開一看,可見幾乎化作液體的糖心,一口咬下去滿是軟糯的甜味。
這與經過加工的甜不同,甜得清香,甜而不膩。
江可樂一邊啃番薯一邊過馬路。
剛剛走回來時的地方,角落裡麵突然衝出來了一個人,撞了過來。
江可樂一時不備,手臂被撞了一下,手中的番薯“啪嗒”一下落在了地上。
香噴噴甜蜜蜜的番薯剛到手還沒吃兩口就沒了,江可樂立刻瞪了過去:“能不能看路?”
剛開始他還以為撞到他的是個小孩,結果一看,才發現是個侏儒般瘦小的男人,畏畏縮縮的,樣貌有些古怪,嘴巴和耳朵處像是刷了層白漆,煞白煞白的。
江可樂覺得他有點眼熟,但一時半會兒想不起是在哪裡見過他。
他指了指地上的一灘紅薯:“道個歉吧。”
狙如盯著江可樂,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動,壓低了聲音:“我撞了你一下,就用一個秘密作於交換吧。”
狙如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可江可樂沒有多餘的好奇心,見他鼠頭鼠腦的,又一身邋遢,想來精神也太正常,也懶得和他計較,彎腰撿起了地上的番薯,扔到了一邊的垃圾箱裡麵。
江可樂準備繼續等車,一轉身,差點又撞上狙如。
他不免有些惱火:“你要做什麼?”
狙如發出了一陣詭異的笑聲:“你就不想知道,你母親死在什麼東西的手下嗎?”
江可樂的身體一僵,腦海中閃過一些零碎的畫麵。
在空中被拋來拋去的車子,江媽媽撕心裂肺地喊聲,扭曲車門中伸出的柔軟的手,最後出現在他身邊的人影……
太陽穴傳來“突突”地疼痛。
在恍惚間,他聽見狙如尖銳的聲音:“你真的不想知道嗎?”
江可樂頭痛欲裂。他一把抓住了狙如,咬牙道:“說!”
江媽媽的死最後歸結於一場車禍,大家都不約而同地不去追究,為什麼一輛小車會在山間小路上被撞成那幅樣子,而車中死去的女人,腹部被什麼利器貫穿,明顯不是死於車禍。
狙如“嘻嘻”一笑:“你知道為什麼顧聞宗不肯在你麵前顯現出原型嗎?”他停頓了一下,聲音陰沉,“因為就是他害死了你的母親!”
不可能!
江可樂想要問清楚,可是一晃神,狙如就從他的手下溜走了,消失得無影無蹤,隻能看見一隻肥碩的老鼠鑽入了下水道中,缺了一截的尾巴一閃而過。
江可樂追不上他,隻能站在下水道入口處,按了按還有些刺痛的太陽穴。
一時間心亂如麻。
嘟嘟嘟——
一旁的汽車按了按喇叭。
江可樂這才看到是網約車到了。
他打開車門坐了上去,靠在後座上一言不發。
倒是網約車司機看了他一眼,關切地問道:“小夥子,身體不舒服?”
江可樂側頭看向了車窗,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蒼白而虛弱。他輕輕“嗯”了一聲:“麻煩師傅了,去醫院。”
司機:“好咧,保管把你安全送到!”
要是平時,江可樂一定會和這位有趣的司機扯上了兩句,可現在他完全沒有心情,隻乾笑了一聲,就看向了車窗外流逝的風景。
他不應該懷疑顧聞宗。
不過……
可能是太虛弱了,江可樂一閉眼就陷入了淺眠。
他夢到了一個畫麵。
那是幼年時候的他,或許是七歲或許是九歲,正摔倒在地上,哭個不停。身後是滿是凹痕缺口的小車以及從小車中探出半個身子的女人。
“媽媽!”睡夢中的江可樂下意識地喊道。
小江可樂也隨之喊了出來,他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朝著小車跑了過去。可還沒跑到跟前,就又被一塊石子給絆倒了,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可這次,他沒能這麼快爬起來,而是趴在地上不停地哭泣。
這個畫麵保持了片刻。接著一道身影落在了小江可樂的麵前,一雙野獸般的瞳孔盯著他,流露出貪婪的神色。
小江可樂眨了眨眼,抬頭看了過去——
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