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間裡的觀眾也對現在的情況感到不解。
【按道理來說,應該算是破解了節目組布下的謎題了啊】
【為什麼啊,這樣舟舟會不會有危險?】
【你們忘了嗎?除了村子裡的206個神龕以外,還有一塊紅布沒有取下來】
鏡頭一轉,可以看見邪神立於河麵之上,水汽升騰了上來,圍繞在祂的身邊,猶如真正的神明一般。
祂高高在上地俯視著祭壇上的謝小舟。身後,綁住雙目的紅綢隨風舞動。
此時,祈神舞已經接近末端。
謝小舟向後折腰出現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再緩緩直起,雙手如蓮花綻放。身上的佩環叮當作響,猶如樂曲一般。
他向前邁出了一步。
嘎嘎——
一隻通體漆黑的烏鴉從水麵上掠過,發出嘶啞難聽的叫聲。
這是約定好的暗號。
烏鴉啼鳴,代表計劃沒有成功。
怎麼可能會沒成功呢?
謝小舟不知所解,按照所獲得的線索,應該揭開所有的紅布,就能喚醒真正的河神才是。
到底哪裡出了錯誤?
謝小舟思緒紛亂,一時間連下一步動作都忘了,一腳踩下去,突然發出了“咯噔”一聲,祭壇隨之顫抖了一下。
舉行祭祀典禮的祭壇位於江麵之上,祭壇整體是由木頭搭建而成,連接處由紅綢綁起,一看就是粗製濫造的工程。
現在,也不知道是觸碰到了哪一處,祭壇搖搖晃晃,似乎下一秒就要解體。
祭壇下方就是湍急的河流,若是解體,祭壇上的人絕無逃出生天的可能。
謝小舟的膽子一直都很大,但是個人都會有弱點,他的弱點之一就是不會遊泳。
他對水流的恐懼是與生俱來的,當即僵在了原地,任由衣擺被湧上來的河水所打濕。
垂下眼皮,他透過木頭的縫隙,看見水麵下浮現了一張張蒼白的臉龐,有邱月的,有眼鏡女的……更多的是陌生女人的臉。
她們睜著無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謝小舟,臉上充滿了貪婪與急切,迫不及待地想要將他也拽入河流之中。
謝小舟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連帶著祭壇更加激烈的碰撞了起來。咣當兩聲,幾根木頭脫離了主體,瞬間就被河水所淹沒。
謝小舟意識到,再這樣下去,他肯定是會被淹死的。
他回頭想要尋找退路。
可不知什麼時候,祭壇和地麵上的連接處已經被解開,岸邊火光照應著一張張麵無表情的臉。
現在他就如同江中孤舟,於狂浪中顫抖。
亦無處可逃。
這是謝小舟第一次離死亡這麼近。
腳下,是不斷解體崩塌的祭壇,遠方,是冷眼旁觀的邪神。
在洶湧的河水下,謝小舟幾乎保持不住平衡,乾脆半跪在了祭壇上。河水中,一雙雙浮腫蒼白的手伸出,不停地伸向鮮紅的嫁衣。
現在能救他的,就隻有隻有神明了。
謝小舟仰起頭,看著不遠處的邪神。
邪神落下了一眼。
祂並沒有要出手相救的意思。
這就是祭祀典禮的正常流程,在跳完祈神舞後,新娘就會被河水所淹沒。
不管是新娘願意還是不願意,最終都會落入冰涼的水中,成為河水的一部分,將生命一同獻祭,永生永世地侍奉神明。
邪神隻是冷眼旁觀著,等待謝小舟真正地成為祂的新娘。
這是一個盛大的、喜慶的過程。
可謝小舟卻在害怕,甚至都沒跳完祈神舞就停了下來。
邪神有些不悅。
難道……是反悔了?是不想成為祂的新娘了?
在這種情緒的感染下,河水變得更加得洶湧,使得祭壇崩潰的速度加快。
謝小舟勉強固定住自己的身體,嘴唇微張:“求您……”
謝小舟從來沒有這樣溫順的祈求過祂。
邪神終是沒有忍住,乘著水汽而去,落在了危危可及的祭壇上:“你後悔了?”
祂心想,若是謝小舟敢後悔,那就讓河水瞬間將其淹沒,讓他沒有後悔的機會。
謝小舟身上嫁衣血紅,更顯得表情蒼白。他當然不會這麼明晃晃地表明自己的意圖,而是說:“我沒有……我隻是害怕……”聲音零落在河流聲中。
邪神的態度有所緩和:“很快就好了。很快……”祂的語調變得稍微溫和了一些,“不會有任何痛苦的。”
謝小舟的身體微微顫抖:我信你個鬼!
邪神見謝小舟久久不動,臉色微微凝固住了:“你還是不願意?”
謝小舟看了過去。
邪神的雙目被紅綢所覆蓋,但也能感受到下方的冰冷目光……等等,紅綢。
這裡,還有一塊遮眼之布沒有掀開。
謝小舟心念一動,立刻轉變了思路,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沒有,我是願意的,能成為您的新娘,是我的榮幸。”
聽到這話,邪神的臉色才稍微好轉了一些。
“隻是……”謝小舟帶了一些哽咽,眼尾泛起了一抹紅潤,“我不想變成這樣,我害怕……”
快要崩潰的祭壇下,漂浮著一具具的屍體,她們的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似乎是在歡迎謝小舟的加入。
“您說,您會保護我的。”謝小舟有些遲疑,“您不會欺騙我吧?”
這話是邪神說過的。
神明從不騙人,更何況,這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要求。祂抬了抬手,水流將那些屍體衝散,也暫緩了祭壇倒塌的速度。
“你不會變成那樣。”邪神許下承諾,“你是我的新娘,是和她們不一樣的。”
謝小舟像是被安撫了,點了點頭,眼中含著眼淚,慢慢地站了起來。
風吹起了他的衣擺,獵獵作響,更顯得他纖瘦。
謝小舟穩住了身形,並沒有繼續跳祈神舞,而是朝著邪神走出了一步:“您能抱一下我嗎?我有點冷,沒有力氣跳了……”
他伸出了手,和河水和冷風的作用下,一層薄薄的嫁衣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裸-露在外的皮膚已經被凍得青紫。
邪神的目光一凝,好像是在猶豫。
天快亮了。
要是再不能跳完祈神舞,祭祀典
禮就要失敗了。
謝小舟又跪了下來,雙目溫順如小羊,期盼地看著邪神:“我好冷,請您……憐惜於我。”
邪神本來一心想著早點結束祭祀典禮,獲得屬於祂的新娘。
可現在麵對謝小舟這樣的祈求,祂又有些變得不堅定了起來。
更何況,謝小舟從來沒有這樣對祂過。
以往那些溫順的姿態,期盼的目光,全都是對那個家夥的。
現在對祂這樣,是不是代表著,祂已經能夠超過那個家夥了?
邪神嫌棄地哼了一聲,心中卻是雀躍的,祂伸出了手將謝小舟拉了起來。
祭壇已經沉入了河中,謝小舟踏在水麵上,每一步落下去便濺起冰冷的水花。
他踉踉蹌蹌,撞入了邪神的懷抱。
邪神感受著懷中的柔軟,心想,那個家夥還是永遠比不上祂,就算是那個家夥看上的新娘,最後還不是變成祂的了?
謝小舟用臉頰蹭了蹭邪神的胸膛,悶聲說:“您真好。”抬起頭,黑白分明的眼眸隻倒映出邪神的模樣。
邪神得意了起來:“那我和那個家夥,誰好?”
謝小舟沒有猶豫太久:“……是您。”
邪神徹底被取悅到了。
祂喜歡謝小舟這樣溫順的態度,於是卸下了力道,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部:“好了,不用擔心其他事情。等祭祀典禮結束了,你就能獲得永生了。”
這永生誰愛要誰要。
謝小舟心中閃過這麼一個念頭,但臉上卻顯露出乖巧的笑來,他縮入了邪神的懷中,暗地裡卻悄悄伸手去碰那條紅綢。
“我能再抱您一會兒嗎?”謝小舟垂下了眼瞼,慢慢地說,“我怕……等會兒就沒機會了。”
邪神絲毫沒有察覺到謝小舟的意圖:“隨便你。”
河麵上。
白衣神明與祂的新娘相擁。
新娘乖巧而溫順,趴伏在祂的懷抱中。兩人的發絲交纏,幾乎融為一體。
【好甜——】
【磕血糖大可不必,舟舟擺明了一點也不喜歡邪神】
【我入了秦淵股崩了,入了河神股崩了,入了邪神股還崩了。舟舟,一個無情的海王罷了】
【河神股未必崩,再觀望一會兒!】
【截圖啊,愣著乾嘛?】
河岸兩側,篝火熊熊燃燒。
這一幕猶如電影定格一般唯美。
可這畫麵並沒有持續太久。
謝小舟終於找到了那條紅綢,一點點,他的手指觸碰到,接著屈指抓住。
邪神似有所感,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紅綢並沒有綁的很緊,謝小舟用力一拽,便脫落了下來。
邪神終於明白了謝小舟的真實意圖。
順從是假的。
乖巧也是假的。
一切都是為了救那個家夥出來。
邪神湧現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憤怒,伸手就要抓向謝小舟。
就算最後一塊“遮眼”的紅布取下,以邪神的能力,取走謝小舟的性命還是綽綽有餘。
可是在即將碰到謝小舟的時候,祂卻又遲疑了一下。
祂說了,不會再傷害謝小舟的。
神明永不說謊。
在一錯神的功夫,謝小舟已經從祭壇上摔落了下去,瞬間就被河水所淹沒。
最後一刻,邪神的憤怒不再,隻剩下頹然。
說到底,祂還是不如那個家夥……
神明閉上了眼睛,猶如雕塑一般沒有動。
片刻後。
神龕中放置的骨頭顫動了一下,接連飛了出來,朝著河麵上彙聚。一塊塊骨頭沒入了神明的身軀。
等最後一塊骨頭歸位後,神明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蔚藍如海、清澈見底的雙目。
清明和善。
那是……河神。
於此同時。
短發女和李笑都聽到了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河神的新娘》拍攝結束】
終於結束了。
李笑和短發女相視一笑,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