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小舟站在了人群中間,在他的腳下,一張撲克牌旋轉了兩圈,“啪嗒”一聲倒在了地上。
黑桃3。
這是通往城堡的門票。
所有人都紅了眼睛,朝著地上的那張黑桃3奮力撲了過去,撕咬扭打在了一起。
遠遠看去,就好像他們在朝謝小舟跪拜一般。
【那張黑桃3不是進到城堡裡麵的門票嗎?】
【舟舟怎麼把門票給扔掉了,那不是之前都白跑了嗎?】
【我看是沒有辦法自暴自棄了吧,早知道這樣,還不如早點放棄比較好,省得白費力氣】
在一片哀嚎打鬨聲之中,謝小舟巍然不動。
這當然不是代表著自暴自棄了,而是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剛開始,這場遊戲的通關的要求是湊齊13張牌,後來又改成了獲得一張黑桃3。
而不管是哪一個要求,其實本質上都是一樣的。
為什麼呢?
因為,這兩個都是欺詐師定下的要求,隻要他想,隨時都可以更改。
歸根究底,讓誰進入城堡,什麼時候進入城堡,都是由欺詐師決定的。
他在逼迫所有人加入這場遊戲,而輸贏,並不看結果,而是看他的心意。
那麼這樣的規則還有必要去遵守嗎?
謝小舟不必加入遊戲,隻要說服欺詐師就可以了。
欺詐師十分自信。
這自信來源於他是整個謊言之城的神明,隻要他想,完全可以顛倒黑白欺騙規則,把所有人都玩弄在手掌之間。
可謝小舟知道,這樣的“神明”,不過也是被節目組所操控安排著的。
隻要戳破這一點,欺詐師的自信自然會被打破。
“欺詐師先生,”一股風吹拂過了謝小舟的臉頰,黑色的發絲向後揚了起來,在一片撕打哀嚎聲中,他的聲音清澈可聞,“我覺得‘欺詐師’這個名號挺有意思的,就是……不太適合你。”
“你覺得呢?”謝小舟仰著頭,語調輕鬆得不像是在說一些足以激怒彆人的話。
【他在做什麼啊】
【節目組boss這種性格,敢這麼說話肯定會被殺了的,在找死吧】
【我不管,我就是相信舟舟,舟舟肯定能完成拍攝的!】
【你們這些粉絲這麼盲目啊,我倒是覺得這個節目難度挺高的,不一定能夠完成拍攝】
這個節目的難度確實是謝小舟一直以來遇到的最難的。
從一開始進入節目,謊言就開始了。
按照以往的拍攝習慣,嘉賓們是不會對節目組提出的拍攝要求產生質疑的。
所以,欺詐師就利用了這一點,更改了要求,給嘉賓們挖了一個坑。
如果按照這個要求去做,就會被謊言之城同化,成為其中的居民永遠不能離開。
謝小舟算是過了第一關。
但第二關緊接而來——一個完美的世界。
如果不是醫生的出現提醒了謝小舟,時間一長,他怕是也要沉溺在其中,無法自拔。
彆人給予的誘-惑尚且還能抵擋,而最了解自己的人永遠是自己,試問,誰又能拒絕心底最深處的誘-惑呢?
而這場遊戲,又是第三關。
如果按照欺詐師所說的做,就會陷入謊言與殺戮之中,成為無法思考的……野獸。
謝小舟垂眸。
目之所視,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狂熱的笑容,嘴巴幾乎拉扯到了耳垂下,怪異而可怕。
不管是謊言之城的居民還是嘉賓,都是一樣的笑容。
等待了片刻。
欺詐師並沒有給出回答。
就在謝小舟準備加把火的時候,不遠處突然傳來了轟然一聲巨響。他扭頭看了過去,隻見城堡門口的吊橋被放了下來,猛地砸在了對麵岸上,震起了漫天的灰塵。
在灰塵中,隱約還能看見一個漆黑的身影振翅而起,朝著這邊飛了過來。
“嘎——”
烏鴉似乎以為是自己的努力才讓吊橋放下來的,停在謝小舟的肩膀上後,小小的身軀不停地蹦來蹦去,想要誇獎。
謝小舟十分違心地說了一句:“烏鴉先生真厲害。”
烏鴉驕傲地挺了挺小胸脯。
待灰塵散去後,所有在地上瘋搶的人都停下了動作,扭著脖子望向了那個方向。
動作停頓了片刻後,在每個人的臉上都出現了欣喜的笑容,仔細看去,就連嘴角的弧度都是一模一樣的。
像是聽到了命令一般,所有人同時起身,朝著城堡狂奔了過去。
謝小舟一個錯神,四周已經空無一人了。
隻有烏鴉仰著頭,呆滯得“嘎”了一聲。還沒反應過來,謝小舟也跑了。
它有些著急,拍了拍翅膀正要追上去。
這時,身後迷宮中又出現了一道漆黑的身影。
那人伸出了手。
烏鴉看看前麵謝小舟的背影,又看看來人,最終還是收起了翅膀,落在了那人的手上。
在謝小舟的麵前,烏鴉是討好、諂媚,可在這人的麵前,卻是恭敬順從地低下了頭顱。
***
謝小舟來到了迷宮出口。他已經是晚到了,前麵的那些人跟發瘋了一樣,衝向了吊橋。
可吊橋承受不了這重量,止不住地搖晃了起來。那些人就想下餃子一樣,啪嗒啪嗒地掉到了下方的護城河中,不知生死。
隻有少數幾個人能夠走入城堡。
謝小舟看著前麵的亂象,腳步頓了一下,還是踩了上去。
吊橋搖晃了一下。
謝小舟化作了一道白影,伴隨著一聲貓叫,粉嫩的肉墊輕巧地跳了上去,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對麵。
等落到城堡門口的石磚上後,一個刹車,又變幻回了人類的模樣。他一手撐地,緩緩站了起來。
城堡的大門敞開,似乎在邀請著謝小舟進入其中。
從外往裡看去,其中是一片幽深的黑暗。
噠——
謝小舟朝著城堡中走去,腳踩在了石磚上,發出了一聲輕響,止不住地在其中回蕩著。
城堡內部富麗堂皇。
乳白色的柱子矗立,天花板和牆壁上都是洛可可風格的裝飾,精致華貴。
地上的地毯是鮮紅色的,用金線織著花紋。價值不菲的地毯鋪滿了整條道路,一直連綿到台階上。
道路兩側,被當做裝飾品的青銅盔甲筆直地立在那裡,頭盔後,似乎有一雙雙眼睛盯著從地毯上走過的人,隆重得就像是登基典禮。
謝小舟走得很慢。
以欺詐師的惡趣味,保不齊路上會發生什麼。
可都走了一半的路了,還是不見有其他人的身影。
之前應該或多或少進來了一些人,可現在一點聲響動靜都沒有,四周一片靜悄悄的。
大概走了十多分鐘,謝小舟終於走出了這一條走廊,來到了最深處的大廳。
大廳中並沒有多餘的擺設,隻有正對門口的台階上擺放著一張王座。
王座是由純金打造的,上麵點綴鑲嵌著各色的寶石,散發出的光芒幾乎灼瞎人的眼睛。
謝小舟停了下來,遠遠地望了一眼王座。
王座是空的。
欺詐師也不在大廳中。
謝小舟試探得向前邁出了一步。
在謊言之城待久了,他都一驚一乍的,尾巴和耳朵都豎了起來,生怕有什麼陷阱。
可是白擔驚受怕了,一腳踩下去,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他突地想起了護城河中那個人的話——坐上王座成為謊言之城的新主人,就可以殺了欺詐師,獲得自由了。
這句話在謝小舟的耳邊回響,再加上王座近在咫尺,就顯得格外的誘人。
謝小舟的眼中覆蓋上了一層迷霧,下意識地朝著王座走了過去。
隻要坐上王座……
就可以……
謝小舟的手搭上了王座。
王座的扶手上雕刻著精致的花紋,那是一隻仰起頭顱的毒蛇,毒蛇的眼睛是一對鑲嵌著的紅寶石,仿佛是在盯著謝小舟,告訴他——坐上來,你就可以獲得自由了。
謝小舟正要坐上去的時候,突地停下了動作,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問:“欺詐師先生,這有意思嗎?”
聲音在空曠的大廳中回蕩。
謝小舟轉過了身,身後那一條蓬鬆的尾巴掃過了冰冷精致的王座,嗓音似抱怨又好似嫌棄,“這樣的小把戲,一次就夠了,太多的話,隻會讓我覺得無聊。”他眯了眯眼睛,“還是說,你已經江郎才儘,沒有新鮮有意思的謊言可以拿出手了嗎?”
“是嗎?”
話音剛落,欺詐師的聲音就從身後傳了過來。
謝小舟正要回頭看去,卻被一雙手按住了肩膀,被死死得按定在了原地。
餘光隻能瞥見一抹火紅燃燒著的頭發。
謝小舟看不清欺詐師的神色,但聽他的聲音,還是如從前一樣的輕佻。
“欺詐師先生……”
話還沒能說完,謝小舟就感覺到肩膀上的雙手力道一重。他猝不及防,沒能夠保持平衡,踉蹌了一下一屁股坐上了王座。
謝小舟:“……”
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這王座坐起來並不舒服,還挺硌人的。
【舟舟怎麼就坐上了王座了】
【欺詐師這是要做什麼?】
【拱手相讓】
在坐上去的一瞬間,那句話再次從謝小舟的耳邊閃過——坐上王座,殺死欺詐師……
不過他很快就清醒了過來。雖然不知道這話是不是真的,但坐上這王座肯定是真的沒什麼好下場。
謝小舟琢磨了一下,覺得坐上去的時間不太長,還可以搶救一下。於是他的手搭上了扶手就要站起來——這就跟食物掉到地上不超過三秒還可以吃一樣。隻要坐上去的時間足夠短,就等於他沒坐過。
隻是謝小舟的小心意被看穿了,還沒站起來,欺詐師就手指用力,強行按住了他的肩膀。
“不想要坐嗎?”欺詐師笑著說,手指穿過了謝小舟白皙纖細的脖子,最終掐住了他的下頜,迫使他抬起頭來。
欺詐師在上,火紅的發絲若有若無地掃過了下方少年的臉頰。
謝小舟費力地眨了眨眼睛,嘴唇翕動,想要說什麼。
可欺詐師豎起了一根手指,抵在了嘴唇邊上,止住了謝小舟的話頭:“噓——先讓我給你變一個魔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