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當世也不知說什麼,隻能不痛不癢來一句:“知道了。”便將他打發了下去。而侯大貴瞧他一副
安之若素的麵容,更加確信趙當世在李自成那裡聽到了什麼有利的消息才胸有成竹,從而對自己一晚上的這個決定慶幸不已。
隊伍裡倒也有些想走的,譬如楊成府。但他善於察言觀色,侯大貴都不走,他也便不走。他二人一定心,原先還有些騷動的眾人登時平靜下來。再無人提出要走。
李自成本想派人送趙當世出去,但聽說他也要留下後也不拒絕,便將他安排在了劉良佐手下聽用。劉良佐因常乘一匹花馬故而有綽號“花馬劉”,早先跟著高傑一起投奔李自成,與高傑分彆負責外營與內營的防衛。而劉良佐又跟著劉宗敏為一路。這劉宗敏便是早先與趙當世相懟的那糙漢,如今趙當世這五十騎歸置到他部下,他倒也沒什麼意見,心胸倒比那張雄飛闊得多。
李自成將趙當世留下其實還有一個原因,便是想讓他作為回營的一個代表,代表老回回做個見證,形式上也是兩營協作,加深友誼了。
當了代表,趙當世這個在回營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竟也像模像樣的參與了八隊中軍營帳內的高級會議。直到現在,趙當世還在慶幸張雄飛派出的其他各路信使實在慫包,直到現在竟也沒有一個趕到。
眼瞅著自己的百戶昂首挺胸與八隊其他大哥一並跨入中軍營帳,侯大貴、王來興等無不一臉自豪。侯大貴甚至還對楊成府露出了久違的微笑——雖然他笑起來的模樣令楊成府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在會議上,八隊的將官從高到低一一發表了對接下來作戰的想法,李自成並未表態,隻是靜靜聽著。趙當世認為他一定早有了主張。
說到最後,帳內隻有趙當世一個沒有發言了。李自成將目光投向他,帳內其他將官也齊齊看將過來。交疊的目光讓趙當世心中起毛。
良久,李自成緩緩道:“趙兄弟似乎有話要說,不妨說出來大夥一並參詳參詳。”
趙當世確實好好想了一番話,但他還是知道深淺的,趕忙拱手推脫道:“各位都是見識過大陣仗的宿將,見識經曆都遠超在下。在下怎敢在各位麵前班門弄斧?”
營內眾人基本都是苦根出身,平素最喜聽人奉承。趙當世這話雖是朝向大家的麵子話,他們也聽得順耳。幾個對趙當世尚存敵意的將官聞言,麵色也都緩和下來。
李自成嗬嗬一笑道:“趙兄弟這說哪裡話,回營與我八隊本便是兄弟營,老回回於我更如父兄般。
你如今代表老回回於此發言,不必有太多約束。說到點子上,弟兄們為你喊一聲好;說錯了,咱們也隻當聽了一個屁,揮揮手就過去了。”
此言一出,帳內頓時一片哄笑,劉宗敏也笑道:“昨個兒你小子不挺能說的嗎?這下怎麼就癟了?就你這樣的,日後有了老婆也跟彆人上炕去啦!”
他本應景來一句笑話,豈料疏忽之下戳中了李自成的痛點,李自成當即有些尷尬,帳內其他幾個老成的也都斂容不語。
趙當世怕緊要關頭八隊內部還出什麼幺蛾子,便快速接過話茬道:“如若藏著掖著,還真被各位兄弟取笑。也罷,在下就恬不知恥,胡說幾句。”
他雖如此說,帳內諸人卻大多不當真,隻道是李自成做做樣子,全都麵帶譏笑等著看這回營來的破落戶笑話。
“在下以為,要破曹文詔,必要做到三點。”趙當世開始說話,立刻換上嚴肅的麵容,“曹部與他部官軍不同,馬軍極其精銳,衝擊力尤強。其所用戰術多為當中突破,即衝破中陣,使敵自亂。一旦被衝擊陣線開始混亂,其後隊步卒緊而上,與馬軍前後夾擊,便可獲大勝。故此我等與之對陣最首要的,便是要防範其中路的突擊。隻要中陣不透,便可反擊。此
為第一要點。”
說到這,趙當世偷眼瞄了瞄眾人,隻見此時他們全都改了容,不再以嬉笑對己,取而代之的是驚訝與疑惑。
“抵禦住曹部的衝擊後,為爭主動,務必要截斷其前軍馬隊與後軍步卒之間的聯係。沒有了步卒策應,陷入陣中的馬隊不足為慮。此為第二要點。”
此時,營帳中已然寂靜無聲,隻有趙當世洪亮的聲音不斷響起,看著眾人以及李自成的沉默,趙當死越說越有自信,“第三點。曹部畢竟是多年打出來的強軍,即便陷陣,以其能力以及我軍之戰力,也不能說能夠一戰而擒之,所以在下鬥膽請求掌盤子多布兵力,不求以一地困死曹文詔,隻求各路各地不斷殺傷其有生力量。如能辦到以上三點,曹部官軍亦不可畏。”
一大通話說完,趙當世口乾舌燥,惴惴不安地望向帳內眾人,特彆留意了李自成的反應。
但過了很久,都沒人說話,李自成也陰著個臉,一聲不吭。趙當世沒法子,隻能道:“在下口出狂言,所說多有謬誤,諸位若是聽不慣,隻當是聽個笑話便了…”
眾人麵麵相覷,都看向李自成。李自成輕咳兩
聲,這才輕輕開口道:“你所言甚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