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抬舉。”
“都指揮”是趙營中專稱趙當世的用語,外人稱呼趙當世,一般會說“將軍”之類,可他口口聲聲學著營中將士,且故意提說自己“無依無靠”,題中之意不言而喻。
趙當世明白他的顧慮。覃進孝來投趙營,有兵馬實力,話都不必說,趙當世自會給他個相當的地位名分。自己雖說是覃進孝的叔父,此前也在司裡任職,可說到底,效忠的還是長兄覃奇勳。他隻比侄兒大幾歲,講兩個人一起長大的也不為過,如果有更好的機會,當然不會甘心屈居在覃進孝的部下。可怎奈他沒有實力,在忠路所做的事也都偏向於文職,要想在以拳頭說話的趙營贏得一席之地,不是說說就行的。
是以他才決定以身犯險,以一個大的見麵禮來博得趙當世的青睞。而他的表現,也的的確確打動了趙當世。
“覃先生此言差矣,官軍無情,我趙營豈能無義?且不論今番這道大功趙某無以為報,向日七藥山
之戰、衛所城外大戰等等哪一個不賴先生出力?並間於敵營,擾亂敵手,為我輩傳達消息,功勞更著!我有話直說,若無先生,我趙營、趙當世就走不到這一步!”
“都指揮過譽了。”覃奇功嘴上謙虛,臉上卻隱現自豪神色。趙當世的話並沒有錯,這些事能成,都或多或少有他的一份功勞。不是他的功勞他不搶,真是他的功勞他也不推讓。
有智略,有膽識,有閱曆,更有穩重縝密的性格,這些優點加在一起,讓趙當世這些日子一直苦惱的一個問題引刃而解——參謀的人選有著落了。
正說間,牆邊“吱呀”一響,習習涼風推窗而入,拂麵生涼。趙當世抓住機會,一抖身子,將披在外頭的白袍脫下,然後不顧覃奇功連連推辭,硬是將它披到了對方身上。
“都指揮,你這是…”覃奇功又驚訝,又感動。
對於人才,趙當世是十分渴望的,就算對方已
經決心投靠,他也不會怠慢分毫,禮節一定要做到位。
“趙營草創,我趙當世也是窮瓜蛋'子一個,其他的給不了先生,唯有一片真心實意請先生收下!”鄭重說著,便向覃奇功行了一禮。
覃奇功原盼趙當世收留,隨便給個職務,隻要不是呆在把總手下都行,萬想不到對方禮數竟然如此周全,言語行為也似出自真誠。饒是他久曆人事,此時也不免胸口熱流湧動。
“先生既不想為狗朝廷賣命了,我趙營頂禮相迎。現我身邊亟缺參軍一人,虛位以待先生,先生智勇雙全,寬博有容,當是此職最佳人選!”
參軍古來有之,想想便知道大致的職責,更重要的是與趙當世關係密切,而這就是覃奇功想要的。他明白,對於現在的趙營來說,這個參軍,實質上就是軍師。
是文職,有用武之地,地位也尊崇,覃奇功不是待價而沽的隱士大儒,他想乾實事,有抱負要施展
。趙當死提供的已經遠遠超過了他的預期,再裝腔作勢,豈非不識抬舉?當下覃奇功雙膝跪地,俯首貼額道:“都指揮大恩,覃奇功萬死難報。但為都指揮鞠躬儘瘁,一儘愚力!”
趙當世洪聲朗笑,將他扶起。
從覃福、田玄二人的反應來看,作為前期準備的一、二兩步都進行很順利,遲則生變,按照計劃趙當世率軍在次日夜間次第出城,投衛所西南。那裡,覃福早有心腹安排,通道暢行。
覃福沒有食言,中營的左、後兩司先過了埡口,而後前、右兩司也隨後而至。這次動兵,趙當世存破釜沉舟之心,他隻讓每名兵士帶二日所需口糧,其餘的全都留在衛所裡封存。而覃進孝部則不隨軍。趙當世與他約定,在吸引完容美兵後,他便帶兵去七藥山,一可以伺機南下支援,二也可以牽製容美施南。
在確保全部兵馬通過最危險難行的地段後,趙當世依約送回了覃懋楶。
施南元氣大傷,在戰局中的作用已無足輕重,
覃懋楶有才能,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造不成什麼威脅。
趙當世現在最擔心的還是徐琿那裡的情況。
算來今日距離那使者來報已然過了兩日,徐琿卻沒有再派使者前來,不合常理。最壞的猜測,唐崖長官司已被攻破;最好的猜測,石砫兵將寨子包圍得很結實。
趙營偷渡西南,極為隱秘,又有覃進孝在北麵虛張聲勢,不要說秦良玉,怕是田玄現在都不知道對手已從眼皮底下溜走了。
占得先機,就要充分利用起來。趙當世沒有冒進,而是先進駐到了忠孝安撫司,這個安撫司與左近的金峒安撫司此前都被徐琿攻掠,裡頭兵民皆散,沒有施州兵耳目。吳鳴鳳這時主動請纓,願帶一百人先行去唐崖一帶打探。趙當世想了想,還是答應了他——這家夥明顯有意表現,就暫且試試他也好。私下囑咐了幾句後,吳鳴鳳即夜遁而去。
這時候天已漸明,趙當世在殘敗的寨內焦急等
待著前方的消息。日頭初上,有哨騎回報:唐崖長官司外敵我兩方混戰,局勢不明。
趙當世彈身立起,侯大貴等聞之亦是驚詫,一向以沉著著稱的徐琿,好端端的寨子不守,怎麼出去野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