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連環(二)(2 / 2)

蚍蜉傳 陳安野 6511 字 10個月前

“無緣無故,憑什麼拿我?姓劉的,我好歹也有數千人,你敢放我回去,與我真刀真槍比個勝負嗎?”黃龍不服,更兼心中淒苦惶急,連聲高呼,可身子被幾名大漢死死把控住,半點也動彈不得,“以多欺少算什麼好漢,有種就彆使陰招,老子單挑也隨你!”接連大叫數聲,見劉哲隻作不聞,心下登生絕望。再想叫罵,劉哲一揮手,一大團臟汙不堪的破麻布就將他嘴巴塞了個嚴實,他嗚嗚咽咽,一麵奮力掙紮,一麵無助地被人拖了出去。

劉哲看著黃龍被架走,短籲幾口氣,神色憮然,這時,側裡帷幕後,一個身影轉出來,走到他麵前道:“這姓黃的果然與掃地王暗通款曲。”

“先生請坐。”劉哲搬起腳邊一個小凳,

示意那人坐下,“若非先生慧眼,一早瞧出此人與我闖營貌合神離,我怎麼想得到安插樁子監視其動向。”

那人緩步坐上凳子,帳頂幾縷陽光當頭灑下來,一張清臒有容的臉龐熠熠生輝。他叫穆公淳,今年還沒到三十,不過心思縝密,學識淵達,是劉哲現在最為倚重的謀士。

“主公,黃龍與掃地王勾結一事確鑿無疑,掃地王野心勃勃,如不儘快遏製,難保日後不會生變,禍害了我闖營。”穆公淳將右手擺了擺,將袖子甩到一邊。

劉哲頷首道:“此事我知,闖王新來氣運不佳,這掃地王一向跋扈,會起異樣心思再正常不過。然而,黃龍此去趙營,所為何事?要說想拉攏趙當世,趙當世已投我闖營,怎會中途變卦。掃地王不會連這點自知之明都沒吧。”

“非也。”穆公淳搖著頭,不以為然,“據卑下所知,趙當世在川中曾經收編了兩支部隊

,一個劉維明,一個白蛟龍。這二人與黃龍是故人,掃地王很可能是想借著這層關係,去撬趙營的根基。”

劉哲聞聲咬唇道:“若他奸計得逞,表麵上禍害的是趙營,實際上針對的還是我闖營。”

“主公明鑒。”穆公淳點頭道,“闖王為人宅心仁厚,不明禦下諸位頭領的虎狼心思,一味縱容下去,危難可期,這就需要主公你暗中助力了。”

劉哲將胸膛一挺,振振有詞道:“為闖王分憂,是我分內之事,責無旁貸。闖王不屑做的,我替他做;闖王不想管的,我替他管。”

穆公淳拜服道:“主公忠心,天地可鑒,卑下敬服。”隨後又說,“卑下不才,倒想了個驅虎吞狼的法子,既可阻止掃地王吞並趙營,也可進一步削弱掃地王等人的實力。”

劉哲很感興趣,身子前傾,問道:“哦?什麼叫做‘驅虎吞狼’?”

“狼,張一川也;虎,拓養坤也。”

蠍子塊拓養坤是經年老寇,資曆完全不下掃地王張一川,而且其人與張一川有一點不同,就是膽氣過人,擅長與官軍打硬仗。先前在陝中時,高迎祥就幾次倚仗他獨立作戰,分散官軍實力。從表現上看,早在崇禎四年,他就能占據中部縣,據城力抗官軍圍攻兩個月,直到曹文詔、張福臻等部俱至,還能安然撤走。而後不久又與寧武總兵孫顯祖大戰於萬泉,平分秋色。近期內甚至還俘虜了宣府總兵張全昌。其部悍勇敢戰,由此可見一斑。

從古至今,老大能與老三和睦相處,卻鮮見能與老二把手言歡的。闖王麾下三巨頭,張一川與拓養坤關係也非常惡劣。好在劉國能一碗水端平,沒有輕易偏向任何一方,所以至今二人仇隙雖深,可憑借著微妙的平衡,倒也沒有真正臉紅脖子粗過。

“你的意思是,挑撥他倆?”

穆公淳微笑道:“這二人勢同水火,要讓他們打起來,還用得上‘挑撥’?”說著臉色一正,“卑下愚見,隻需派出二人,分彆往劉維明、拓養坤營中各說上一句話即可坐觀爭鬥。”

“先生請細講。”

“方才據那邊的暗樁說,在路上黃龍透露出些許風聲,劉維明似乎有意歸附掃地王。我等便加把火,派個人去,就說他的行動受到闖王的支持。劉維明地位卑陋,弄不清形勢,這一句話足安其心,讓他能從容準備與掃地王配合的事。”穆公淳咽口唾沫,神采奕奕,“拓養坤那邊,也隻需說一句話,就說張一川因為部下整齊王的事很快要與趙當世刀兵相見,讓他做好準備。他一心要壓過張一川,必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劉哲有些擔心道:“那若是拓養坤慫了呢?”

穆公淳直接答道:“這個無妨,主公找個機會,透露給劉國能些消息。就說張一川與拓養

坤仇恨爆發,近期內很可能自相殘殺,讓他盯梢著點,一方有異動,就隨機應變。劉國能迂腐,但不是不明形勢之輩,能削弱這兩個對頭,他何樂不為,若一方得勢,他自也不會坐視不理。”

“要是劉維明怕了或被趙當世察覺,張一川計劃落空怎樣?”

穆公淳拊掌道:“主公多慮了。若是這樣,那趙營不就歸我闖營了?且劉國能平日裡最與闖王親近,讓他坐收漁利,於我闖營無害。我闖營半個手指不用動,隱身幕後,作壁上觀即可,旁人也怪不到闖王頭上。”

劉哲聽了,想了一會兒,終覺可行,道:“你這‘驅虎吞狼’之計甚妙,說是一石二鳥也不為過。隻要能讓張一川與拓養坤兩敗俱傷,那麼入陝後會合了闖將,闖王的權威就會重新穩固。”

說到這裡,忽然想起一事,有些惋惜道:“不過照此計行來,未免將趙營架在火上烤,陷

趙當世於危局。”

穆公淳目光堅定:“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趙當世雖然歸了闖王,可觀其為人作風,不像是能久於人下之輩,況且他人雖少,可異常精悍,用來削弱張一川再好不過。能借張一川手殺了他最好,不成,也可令其大傷元氣,日後徹底吸收進我闖營,當也輕鬆便捷得多。”

劉哲似有些不忍,可後來驀的又想起高迎祥,乃道:“此言在理,此計當宜速行,一旦落後於張一川,悔之無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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