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抉擇(三)(2 / 2)

蚍蜉傳 陳安野 6533 字 10個月前

後營因為錢糧往來等雜物繁多,是以還特地增設了一個主簿的位子,讓劉孝竑乾。以他剛直不屈的性格,不適合和人打交道、作為軍將們的搭檔,還是讓他和物資、文書作伴為好。

乾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自從幫趙營立了軍規,劉孝竑的心態似乎平和了不少,對於趙當世的安排也沒了往日的抗拒,甚至覺得自己的價值有地方體現施展,產生了小小的滿足感。接到了這個任命,難得沒有當場拒絕。

如果說步營擴充是在趙當世的計劃之中,那麼韓袞及二千騎兵的入夥,則是意外之喜。韓袞的能耐,趙當世心知肚明。他並沒有過多乾涉馬軍營的事務,將營中內務全讓給了韓袞自己處置。韓袞見他這般

放權,也暗讚趙當世是個懂規矩的,欣然接受了馬軍營千總的任命。

趙當世又從這兩千餘馬軍內擇出幾十人,加入夜不收,使這支直屬的人馬達到了一百騎,周文赫也因此升任把總。

一萬步軍,二千馬軍,逾萬人的人事調動不是當初達州時的幾千人可比。趙營在西安南部休整了近十日,趙當世、侯大貴等軍將們一刻沒得閒,覃奇功、何可畏等文員更是忙得焦頭爛額,日以繼夜腦袋裡都是清點兵力人員等等事務。雖然勞累,可趙營上下並沒有一個發出怨言,因為趙營在成長,而作為推動趙營這棵樹成長的參與者,人人內心都欣慰不已。

整頓軍務的事兒一直忙到八月中旬,這期間,高迎恩與拓攀高使者上門的頻率越來越高,而且營中糧秣將儘,趙當世感覺,該到了攤牌的時候。

就在他作出決定的前一夜,有個客人不請自來。

這個人趙當世認識,李自成的心腹將領,八隊

宿將田見秀。

李自成的人,趙當世怎敢怠慢,立刻邀入大帳,噓寒問暖一番。

一年來,田見秀明顯清減了許多,眉宇間也頗有倦怠,看得出,李自成以及八隊最近的境遇並不如人意。

“陝北官軍凶猛,洪蠻子更是歹毒異常,我營連續失利,現不得不與過天星聚在汧、隴山中避風頭。”田見秀邊歎邊說,“混天星間道襲擊涇陽、三原、富平,意欲分官軍兵,卻敗走蒲城,遭孫守法、高傑兩個殺才追襲。形勢險惡,鄙人來前,過天星那個牆頭草又鬨著要投降了…”

趙當世也有哀容,說道:“不單闖將,闖王月前也遭了官軍毒手,可惜可歎,此事,闖將知否?”

田見秀正了正身子,回道:“早已知之,實不相瞞,鄙人這次來,就是因此事受了闖將囑托。”說著,補一句,“官軍遊弋不絕,鄙人偷出山來,於路要不是運氣好,隻怕見不著趙兄。”

和當初在八隊時的奕奕神采比較,此刻田見秀滿身風塵,的確顯得落魄。趙當世先安慰他兩句,後問:“敢問闖將是否要趙營北上相助?”

其實說出這話時,趙當世有些後悔,因為趙營新框初定,還沒有緊密可戰,妄自北上,斷然凶險無比。

還好,田見秀搖了頭。趙當世暗鬆口氣,聽他道:“非也。官軍雖強,一時氣焰罷了,闖將天縱英才,很快就能擺脫困境。”言及此處,加重語氣,“鄙人適才說了,這次來,是為了闖王。”

“闖王…”

高迎祥已經被俘,下落不明,說不得此刻已經在押解去京城的路上,“為了闖王”此話怎講?然而隻是小小一頓,趙當世就想清了其中關竅,沉聲道:“不為闖王其人,而為闖王其號。”

田見秀眯眼笑道:“趙兄果然是聰明人也。”

趙當世沉吟道:“然而目下高迎恩與拓攀高相爭甚烈,闖將遠在陝北,如何能橫插一杠子?”

田見秀沒有回答他,而是問道:“以趙兄之見,如今最有資格繼稱‘闖王’的,是何人?是高迎恩,還是拓攀高?”邊說,臉上居然浮現出了亮光,然後不等趙當世回應,自問自答,“都不是,而是闖將。”

趙當世自然默認,高迎恩、拓攀高現在名聲再響,到了曆史上依然默默無聞,而李自成則毫無疑問,的確是日後的“新闖王”。

流寇中,名號代替是普遍現象,由一個名號積累下來的聲勢威望所帶來的效益不是簡單能夠衡量的,就像“掃地王”、“小秦王”等綽號都換了好幾茬主人。而每個新主人都會從這個名號上撈到不少實惠,以至於一個響亮的名號在舊主人死後為許多勢力爭奪的現象發生。史籍之所以總會有一個流寇突然在幾千裡外出現或是明明戰死了卻在幾天幾月後再度被寫在塘報中,也是因這個緣由作祟。

“闖王”這個名號非比尋常,冠上了他,就至少在名義上成了天下流寇的頭領,這樣的號召力無疑

比“闖將”大了不止一級。李自成是梟雄,他會來爭這個名號,其實也在趙當世的預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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