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來得突然,趙當世急問:“華清郡主如何了?”
那塘兵回道:“孟把總拚死護得郡主周全,後來徐千總引了千人到了三裡外,那支官軍就
自己退去了。”
趙當世又問:“可看清對麵旗幟?”
“敵軍未打旗幟,但從其來向以及戰鬥力判斷,當是漢中府的官軍無疑。”
那塘兵除了這些,彆無他報,即刻告退,趙當世則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漢中府的強力軍事力量,除了小紅狼,就隻有漢中府的官軍。小紅狼已經敗亡,總不可能又有哪方流寇就這兩日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悄無聲息開進來,所以,那塘兵說的不差,這支突然襲來的軍隊就是漢中府的官軍。
但是,自己與柳紹宗來來去去,已經基本上談妥了交易的條件。之前的出兵請求柳紹宗都答應了,此刻完全沒有理由節外生枝唱這麼一出,隻需要安安分分接走郡主,就是大功一件,至於贖金什麼也都是瑞王的事兒,和他沒甚關聯。趙當世思來想去,始終摸不清柳紹宗的動機。
想了許久,趙當世也沒個頭緒,便決定將
事帶回去與覃奇功、穆公淳等人商量。不管怎麼說,華清郡主還在自己手裡攥著,無論下一步如何動作,自己這邊的主動權還在。
趙當世在褒城逗留了一日後準備撤離,按著先前的約定,武大定全營拔來接防。說實話,固兵於城,不是上策,但因為下一步還要攻打沔縣,所以作為跳板與中轉站,還是得派人守著這個通路。反正當初也和武大定說好將褒城送給他,就順水推舟而已。而武大方才於漢中府東麵失利,惶如驚弓之鳥,也亟需一處庇護用以喘息。至於他接防後會怎麼對待城裡的百姓,那就不在趙當世與劉孝竑的約定之內了。
武大定當真得到了夢寐以求的褒城,對趙當世一派心悅誠服。從賊這麼多年,做夢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當上一縣之主。他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就連先前的頹喪之氣也一掃而空。
趙當世和他說下一步準備攻打沔縣,作為
通路,褒城必須保持好通暢。言下之意,希望武大定在接收縣城的這段時間裡不要乾出格的事,生出不必要的亂子。那時候劉孝竑的承諾,就是將褒城與沔縣打包送給自己,武大定有好處拿,怎會不儘心竭力辦事。所以拍著胸脯,向趙當世保證絕對守得褒城安穩。
武營說到底不是自己心腹,趙當世言儘於此,也不好桎梏太多,再囑咐幾句後就與侯大貴等離城而去。
趙營主力屯駐在城固的沙河營。在陝南,有沙河營這樣名字的,大多為民屯,譬如安康之陳家營、楊家營,漢陰之王家營等。這些民屯中的家族、百姓俱是從晉豫、兩河及江浙地區強製遷徙而來或招撫流移來的。漢中府土地,軍屯與民屯占去大半,這些屯地村堡中存糧頗豐,就算屢遭兵亂,但眼下趙營還是能從他們的手中攫取不少的物資。
趙當世不是莽夫,他知道這些聚集於民屯
、軍屯中鄉間家族蘊藏的力量。他征糧,但適可而止,也不會毫無意義地進行殺戮。隻單單這一點,可接受程度就比如蝗似蟻的闖軍、小紅狼等部要高上不少。也因著趙當世懂得拿捏分寸,所以就算眼下大部分屯堡地帶依然對趙營是無比抗拒的態度,卻也沒有因為征糧而鬨出什麼大的動蕩。
回到營中時,負責四處搜羅糧餉的郝搖旗正站在轅門外監督。一車車的糧秣從他的眼前被推入後營,營中,自有王來興、何可畏等後營的人等著交接。
“都使,等這批糧草入營。入冬後咱們的日子就好過了。”郝搖旗一張大嘴斜歪,笑著走上來。
趙當世點點頭。軍者,糧秣當先。一味勇猛好殺,而忽視了後勤,決計無法長久。很多流寇都是因為缺乏長遠的眼光得過且過,所以才會在嚴冬到來之際手足無措,減員嚴重甚至敗滅。
自從在蕎麥山參與擊敗小紅狼後,郝搖旗就回到了城固,與王來興合作,開始將工作重心朝後勤方向轉移。此前何可畏上過一份軍資方麵的“報表”,趙當世估摸再加上這次從褒城押來的糧草,不出意外,當能挺過這個冬天。
軍務不單隻限於攻城略地,說起來,趙當世現在更多處理的,還是軍隊的後勤與人事問題。如果說外事可以確保軍隊的不斷開拓發展,那麼內政才是保證軍隊長久穩定的最重要基石。
“手上事兒忙完了,就來中軍大帳。”趙當世對郝搖旗說道。
郝搖旗點頭稱是,二人正談話,不遠處,一個白影飄然而至。細眼看去,這副寬袍大袖、羽扇綸巾的仙風道骨派頭,除了營中的“活諸葛”穆公淳還有誰?
“穆先生。”趙當世笑著打了個招呼。
穆公淳略略回禮,卻沒有平日裡的恬淡,反倒有些焦急。他抖了抖雙袖,說道:“都使可
算回來了,我與覃參軍已恭候多時。”
趙當世與郝搖旗對望一眼,均覺定有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