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救梁(四)(2 / 2)

蚍蜉傳 陳安野 6155 字 10個月前

專主割首,所獲首級,七人共之”,百多人幾乎是在眨眼間就轉換成了一個個七人聚團的戰鬥小陣。相比之下,早早便開始布陣的流寇至今仍然紛紛攘攘,毫無秩序可言。

狼兵們的戰法世代承襲,行伍之間又多親戚或同鄉,嫻熟的戰技加上深厚的默契讓這些出自窮山惡水的戰士們鮮覓敵手。他們未從軍時,從小就在相鄰鄉村堡寨的械鬥中鍛煉身手,從軍後,更是在血與肉的現實中不斷積累經驗。麵對平均素質極為低下的棒賊流寇,他們從未輸過,隻要背後還有支援,隻這百多人的狼兵隊,甚至敢主動去攆比己軍多出十倍甚至數十倍的敵手。

另一麵,位於最前列陣的,是梁時政部隊,在他的背後,還有楊三部作為預備。他倆都是不久前接到覃進孝的消息,特意趕來助陣的。說是助陣,實則這兩人渾水摸魚以及報仇雪恥的心思想必要更多一些。

梁時政的一千人最先趕到白石埡,這些老

兵是他的主力中堅,往日裡很少集結於一處當先拚命。但連敗之下,梁時政也終於明白,沈應龍退兵的空檔,是自己翻身的最好機會,既然自己“數萬大軍”的聲勢完全威嚇不住久曆征戰的川軍,那麼就不必帶上那些沒卵用的累贅,索性抽出自己的王牌,拚他一次。楊三和他的想法大致相同,這次也是帶著數百老兵壓上了老本出來會戰。這兩人兵力加在一起,約莫一千五百來眾,是任可先所有人馬的三倍多,狼兵的十餘倍。

雖然指揮著所謂的“主力老兵”,但與精銳的狼兵一比,兩邊的素質差距還是有著天壤之彆。列陣大半個時辰,梁時政的千人依舊亂糟糟一團不成陣勢,而出關城一刻鐘不到的狼兵們卻早已組織起了戰鬥序列開始主動進攻。

狼兵們七人一小隊,三人持大槍在前,一到二人則執弩在後,剩下的就握著短刀居於最末。其中持大槍者“乍前乍卻”,以護衛位於側後的弩手。弩手一人五支弩矢,邊走邊射,嘴中銜

刀,隻待矢儘換刀配合持槍的袍澤肉搏。小隊分散各行,相互之間十分鬆散,並無致密的配合,這也是為了適應崎嶇的山地作戰,所謂“馳騁山弄,出沒無常,駐移不定,行動閃爍,神出鬼沒”是也。

梁時政見狼兵已近,倉促下隻能遣左右心腹臨時抽調數十人上去阻擊,以保證主陣不被衝亂,豈料這數十人的“救火隊”還沒從紛亂的人群內扒拉出來,位在最前列的棒賊們就給強弩的矢雨射散一大片。

前列一散,波及甚廣,原本就纏夾不清的棒賊們列陣的進度登時為之大滯,尤其是幾處領隊軍官當場被射死,更是幾乎直接崩潰。所幸梁時政抽出的兵隊及時趕到,沿路彈壓,才再度穩住陣腳。

目前的情形和以往沒有太大的出入,看著狼兵保持著壓製的優勢不斷推進,任可先暗暗鬆了口氣。關城下的棒賊雖多,可終歸還在自己的

承受範圍內,依據往日的經驗,任可先估計,等狼兵衝了這一波,自己再率幾百人掩擊過去,就能給這些不知天高地厚、想來撿便宜的棒賊們好好上一課。

狼兵在進入十五步時,放了最後一波弩箭。這一波弩箭是一早便預備好的,遇上一波相隔頗久,特意留到現在。因為距離很近,這一波弩箭的殺傷力在麵對甲胄極不齊備的棒賊時被放到了最大,棒賊麵對爆射而來的強矢,幾乎無有能抬首者,而就在弩箭射完的那一刻,狼兵們以最強勁的爆發力,徑直衝擊進了梁時政的陣內。

尚未從打擊中緩過神來的棒賊們被突殺進來的狼兵隊砍瓜切菜般放倒不計其數。位於前列,原本主責維持陣線的棒賊幾無還手之力,梁時政忙活了大半個時辰,辛辛苦苦搭建起來的一點防禦眨眼就煙消雲散。

梁時政清楚的知道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他也一反常態,沒有如此前大多數情況下那般果

斷下達撤軍之令,而是不斷催促親兵隊督戰壓陣,意欲將頹勢挽回一二。同時,他火速派人到了楊三那裡,要求他立刻帶著預備隊填充上來——一千人被一百人壓著打傳出去雖不光彩,但存亡之際,梁時政也顧不得許多。更何況,他相信多年共患難的楊三理解他的處境。

楊三還算夠義氣,接到求援後立刻帶著人馬趕上來助陣。比起居於前線,還極力想要布陣的梁時政,安於後方的他更加懈怠,手下數百人完全是散陣狀態,自由跑著衝到前線。他也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是立即失去對於軍隊的控製,但事情緊急,也無暇多思,在派出所有人馬到前線添油“打群架”後,他隻能選擇帶著寥寥幾個親信,爬到一個高岩上“坐觀成敗”。

戰場的局勢,戎馬多年的任可先一目了然,他知道,倉皇招架、無有陣列的棒賊們其實已是垂死掙紮,自己帶著人再往側裡一夾擊,瞬間就能起到壓垮棒賊們最後一根稻草的作用。

一霎那,他又想到了沈應龍的撤退,頭開始犯痛。但很快,他就擺脫了這個陰影,反正現在走一步算一步,不管往後怎麼著,眼前這支不自量力的棒賊無論如何也得擊潰,就算是臨死前拉個墊背的也好。

懷著這種心思,任可先壓力一輕,長吐口氣,抖擻抖擻精神,開始點兵出戰。他留下了百人守白石埡,另帶著三百兵士急速出關。狼兵再精銳,終究人少,等他們疲憊了陷陣難拔,要收尾,就不像現在這麼簡單了。

棒賊似乎察覺到了任可先意圖,開始驚恐地收攏兩翼。對於這種應激反應,任可先見的太多,搖頭輕聲道:“困獸猶鬥,沒用的。”

他用了最快的速度挺進到了棒賊的咫尺,然而,就在他準備發動最後的致命一擊時,猛然看見,從棒賊收攏的兩翼後方,不知何時,又抄出了一支兵馬。

“這是…”任可先訝異的合不上嘴,“居

然還有後手?”

他摸不清狀況,也不知這支隱蔽行蹤躲在後麵的軍隊是何來曆,他惶然間隻看到,一麵大旗從來軍的隊伍裡徐徐抬起,上頭映著陽光的,是一個“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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