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營全軍上下,全都聽命於大都督趙當世一人,是實實在在的萬人之上。在他身邊,同樣設置了兩個職位,一個左軍師,一個右軍師。按之前將覃奇功放到侯大貴處當參軍的設想,那麼
左軍師是昌則玉,右軍師則是穆公淳。左右軍師沒有兵權,但作為能與大都督直接對話的人,地位極為尊崇,實際地位對比總兵不遑多讓。
軍事框架定下來,從上到下,各級各部都擔負著很明確的任務。趙當世的要求是在七月初必須完成對軍隊編製的徹底調整,但事實是趙營軍將們麵對巨大的外壓,上下齊心,加班加點,在六月底就基本完成了趙營新軍製的改動。這之間,當然少不了各種衝突與扯皮,矛盾在新舊兩股力量間表現得尤為尖銳,隻是因著趙當世親自坐鎮,嚴苛執法、公平處理,故而也沒有發生特彆大的動亂。
一直到七月上旬,漢中府四周的官軍偃旗息鼓,偶然派出小股兵力與趙營產生摩擦,也是小打小鬨,雙方均未有太大的動作,趙營通過這段難得的空隙,一口氣整頓完兵馬,算是小小緩過些勁。
隻不過,大方麵的軍隊整編對於趙營,還
隻是第一步,關係到各級的細微調整無時無刻都在進行。且接下去,軍隊的裝備、訓練等等問題也隨之提上日程。趙營貌似有著過萬的龐大兵力,但趙當世保持著清醒的頭腦,知道現在的趙營或可稱“大”,但絕稱不上“強”,倘若祖大弼現在再次發動進攻,趙營以近十倍的兵力對付他,恐怕也最多保證不敗罷了。
軍隊訓練刻不容緩,葛海山身負重任,暫且放下了對趙元劫的私人指導,轉而帶領十餘名教頭,成日穿梭在各營、各司的操練校場之間揮汗如雨。操練絕非一朝一夕可成,對於趙營來說,時間緊迫,自是越早越好。
操練的同時,對軍隊軍紀的重申與確立,也是重中之重。趙營存在大量的新附軍,這些兵士來源龐雜,但不論出自哪裡,都從未接受過像趙營中這麼嚴苛的軍紀。對軍隊而言,紀律永遠是放在首要的,所以,稽察使劉孝竑就有的忙了,甚至趙當世還特意從營中緊巴出了好幾位儒生
,放在劉孝竑的手下供他調用,這些人統稱“稽察行人”,郭名濤就是在這個時候被調到了這裡。
像訓練、軍紀等,算是趙營內部問題,還好慢慢解決,但一些現實的問題,更是令趙當世頭痛不已。比如說糧草,通過王來興的清算,全軍上下從各個營地收集起來的軍糧最多隻能再供兵士們吃一個月。換句話說,趙營的時間不多了,漢中府地麵被來去盤剝,異常貧瘠,再也刨不出半粒餘糧,到了八月,趙營要麼攻下漢中,要麼隻能選擇轉移。
糧草不算,裝備也成老大難問題。不出趙當世所料,搜括所有,不要說甲胄了,趙營現在一萬餘人,連人手一把木槍都無法做到,有幾個營基本上是成片成片單衣空手。以這種條件,和祖大弼打,和洪承疇打?癡人說夢。趙當世能做的,隻能是先優先照顧幾支主力尖刀部隊,畢竟有一才有二,隻有這樣方能保證趙營還有可戰之
兵。
這些之外,鹽、菜、豆、乾草、木柴、火藥、棉絮等等物資都出現了多少不一的短缺,很多士兵因此產生各種各樣的原因,生病、叛逃者多有,張妙手營內的老弱婦孺,依舊是難以解決的痼疾…
令人眼花繚亂的問題一個一個衝趙當世撲來,居其位、當其責,趙當世終於體會到了掌權者所麵臨的壓力與痛苦。他很想找個地方捂上耳朵,廓清腦袋,放空一天一夜,但強烈的責任感還是驅使著他不計日夜地操勞軍事。隻有承受非常人所能承受的重任,方可稱為非常人。趙當世雖然苦累,但每每想到自己銘記於心的那份“雄心壯誌”,所有的疲乏苦悶就會在霎那一掃而空。
信念比什麼都重要。
趙營的休整持續到七月下旬直至八月上旬,無論是略陽還是漢中的官軍,麵對龐然大物般
的趙營,都沒有勇氣再一次發動進攻。憑著此前的勝績以及表麵上的虛張聲勢,趙營找到了一個很好的平衡點。既維持著對漢中地區的優勢地位、對官軍造成一種將要大舉進攻的假象,同時也極力防止徹底激怒官軍,導致真正的激戰。
期間,在陝西有三件大事發生。其一,為亂一時的長竿子賊的渠首姚世太在陝西東部為商洛兵備道邊嵩擊殺。趙當世對此並不在意,長竿子賊戰鬥力很差,甚至比不上川中的棒賊,而且姚世太本人更傾向於去河南,與趙當世關係淡薄,幸好沒來漢中,不然趙當世是絕對不允許這一群對自己毫無助益的蝗蟲來爭搶地盤的。其二,漢南的覃進孝部成功穩住了局麵,擊敗了川軍前鋒沈應龍,奪回了對於川北隘口的控製權。在覃奇功的輔佐下,覃進孝聯合呼九思,在自身幾乎沒有傷亡的情況下又擊退了川軍的幾次進攻。雖然月中侯良柱一度突破到了陽平關,並斬殺呼九思近兩千人,但終究吃了根基未立的虧,無奈退
走。其三,發生在八月上旬,李自成率軍轉進寶雞鳳翔,掠殺甚猖。比起前兩條,這一消息引起了趙當世的極大關注。關中官軍麇集,李自成不會不知道,然而他還是放棄了繼續呆在陝北,向南進軍,意欲何為?一種擔心襲上趙當世的心頭。
而這種擔心在八月上旬的一天變成了現實。就在這日,一位北來的客人造訪了趙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