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王將(四)(2 / 2)

蚍蜉傳 陳安野 6009 字 10個月前

“有事?”吳鳴鳳既然要坐,要說的定不是三言兩語,趙當世偏頭問道。

“是,是。”來到趙營也快兩年了,真正與趙當世一對一的機會卻並沒多少,吳鳴鳳雙股緊繃,雙手並在胯間輕輕搓著,用笑容來掩飾自己的忐忑,“屬下想說的是川事。”

“川事?”趙當世聞言,精神陡振,登時來了興致。

趙營入川的計劃,沒有正式開會通知過,但把總以上軍將們或多或少心裡都有點數。吳鳴鳳再不受信任,放在趙營中好歹也是千總一級的高層軍官,自也知曉此事。

興許是看到趙當世的表現受到了鼓舞,吳鳴鳳的不安稍稍消減,他將手放到了雙腿兩側,點頭道:“正是,屬下這裡有線報。”

“什麼線報?”

“屬下先前在川中為官,有一摯友,姓蒲名國義。此人本為晉人,祖輩徙川供職,籍屬寧州衛。”寧州衛趙當世清楚,即在成都府附近,“及屬下為大都督所執…不,所收,蒲國義那時正隨侯良柱於客省征戰。”

“嗯,此人是在侯良柱手下?”事關侯良柱,那麼這個蒲國義看來對於入川之事有關聯。

“蒲國義現為廣元駐防守備。”

“廣元?若入川,廣元自是首當其衝。”趙當世像是在對吳鳴鳳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他決定入川,但怎麼走還沒定好。不過和上次一樣,走金牛道的可能性最大,“這蒲國義如何?”

吳鳴鳳潤了潤乾澀的嘴唇,手扶椅把,道:“屬下不久前接到一封信,是蒲國義寫來的…”

“你接到他的信?他怎麼知道你的所在?”趙當世不及他說完,利刃般的視線掃過來,當即逼得吳鳴鳳說不下去。

“大都督恕罪!”吳鳴鳳眉宇皺起,突然“撲通”從椅上跪到了地下,“前陣子軍勢不明,屬下貪生怕死,想留條後路,便暗中差人去川中尋到了蒲國義,想讓他…一來二去,就有了聯係。”吳鳴鳳看上去痛苦萬狀,邊說,邊狠狠扇了自己兩個大耳括子。

趙當世冷眼看他打完,沒說話。流寇與官軍之間有來有往,不是新鮮事。今日的流寇,明日未嘗不能搖身一變,成為官軍。官軍同樣也有可能一朝風雲突變,落草為寇。做人嘛,為自己留條後路不是什麼新鮮事。趙當世看過、聽過無數這樣的事,按說心裡已有準備,但當這種事真真切切發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他還是不由有些氣悶。

吳鳴鳳見趙當世抿嘴不語,心中大慌,激動下又要自虐,趙當世橫聲打斷:“行了,先說正事。”他不信任吳鳴鳳是有原因的,他現在慶幸自己的選擇

。隻是眼下,他更關心蒲國義的事,況且,吳鳴鳳主動交待,態度上的懇切還是令他不那麼窩火。

“屬下一時鬼迷心竅,才去想這些事,屬下保證…”吳鳴鳳手舉過額,就要開始賭咒發誓。

“住嘴!”趙當世喝斷他,都不是小孩子,做這些表麵工作沒有意義,想要贖罪,還得看行動,“你把事兒說完,倘若再懷鬼胎,我自有辦法處置你。”

“是,是,是…”吳鳴鳳點頭如啄米,滿頭是汗。

“那蒲國義的事兒,你繼續說。”

吳鳴鳳抹了把汗,也不敢再起,就跪著說話。原來那蒲國義之妻有絕色,偶然為侯良柱所見,深慕之。侯良柱念念不忘,屢次向蒲國義索取其妻陪寢。若是一妾一媵,蒲國義迫於淫威,給就給了,可正室妻子,豈能隨意侍人?他隻覺侯良柱欺人太甚。而侯良柱多次要挾不得,便也放出話來,說要整治蒲國義。兩下針鋒相對一時如同水火。可在川中,川撫王維

章尚且讓侯良柱三分,蒲國義無論如何,也不是侯良柱的對手。他思來想去,無人可求,自危之下,想起了吳鳴鳳。

“還有這等事?”

趙當世心裡納悶,吳鳴鳳看他麵有疑竇,膝行上前,從懷裡摸出一張黃油紙,遞給他道:“這是蒲國義書信原件。上有其守備官印,大都督一閱可知。”

打開油紙,上麵密密麻麻寫了很多字。趙當世一字不落細細看下去,發現絕大部分都是哭訴與抱怨的內容,中間夾雜著淒涼的哀求。字裡行間透露出的絕望以及時而潦草時而鄭重的字跡,若非親身經曆的當事人,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將感情表現得如此生動。隨著目光掠到文末那個小小的印記,趙當世確信無疑,這封信,絕不是吳鳴鳳能捏造出來的。

“信的後段,寫了他的計劃…”吳鳴鳳生怕趙當世看得太快有所遺漏,小聲提醒。

趙當世點點頭,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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