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匹快馬飛馳而過,踩起的雪泥飛濺,波及到不少沿途的兵士。然而,當看到馬上騎士的裝束,這些兵士全都屏聲靜氣,沉默不語,心中雖惱,但臉上依然畢恭畢敬的模樣。
這些騎兵在一座營帳前分道揚鑣,其中二騎抄入泥濘不堪的小道緩緩而行,馬上騎士沿途看到不少堆積的糞便汙濁,不由掩上了口鼻。待出了小道,始才移開手掌,其中一個深吸一口氣道:“他娘的,就算是暫作駐紮,這紀律也不能如此廢弛,這後營,是越來越不像樣了。”
另一人苦笑兩聲道:“老孟,你就忍忍吧。後營現在是張妙手在管,他營中原來什麼規矩,想想都知道。那什麼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後營會成為這樣,情理之中。”
頭前說話那人連連搖頭道:“不成不成,營中秩序是兵家大事,萬不能鬆懈半分。你看現
在天氣寒冷尚好,如果是三伏天,這滿地狼藉不及時清理,準保引出疫病。病來如山倒,那時敵人不來,咱們自己怕就得先報銷一大片。”
旁邊那騎士聞言,默然無語,過了一會兒說道:“這事咱們回去再說,還是先把正事給做了。”說完,兩人同時一夾馬腹,再度奔馳起來。
這兩人不是彆人,均是飛捷軍千總,臉長的那個是孟敖曹,滿臉坑洞的那個則是廉不信。飛捷軍在不久前也渡過了沈水,他倆當下是受了趙當世的指令,來老本軍後營通傳消息。
兜兜轉轉少頃,二人在路上遇到要找的人,隔很遠便開始招呼,對麵那人聽了,頗有異色,站定不動。廉不信跨馬而立,孟敖曹則前驅幾步,翻身下來,牽馬邊走邊道:“楊參謀,主公軍令。”
對麵那人正是楊招鳳,他愣了愣,指指自己:“我?”
孟敖曹點頭道:“不錯。主公要你申時前趕到中軍帳報道,隨軍北上。”
“隨軍北上?”楊招鳳疑惑道,“我聽聞全軍不日即要南下攻打遂寧,北上卻是緣何?”
孟敖曹沉吟片刻回答道:“詳情不明,但大概是赤城山那邊需要支援。主公準備差徐總兵率兵出戰,希望你能隨行。”
聽他這麼說,楊招鳳大概猜到了北上的原因。目前,趙營主力已經在沈水南岸全部集結完畢,唯獨青衣軍一支尚在赤城山待命。想來必是譚大孝或者孔全斌猶不死心,卷土複來,所以需要派人去接應青衣軍南撤。而之所以會讓自己隨軍,想必也是考慮到自己曾在那一帶行動,對敵我態勢比較了解。
先討軍右營隨著郝搖旗的死而宣告覆滅,況且趙營也沒有立即重組右營的意思,所以就當前情況來說,楊招鳳實則處於一個“待分配”的狀態。在這種狀態下自然沒有理由拒絕趙當世對
自己的征召,更何況此行需要輔佐的人,還是自己乃至郝搖旗的老上級徐琿。
“申時前必須到中軍帳,具體差事主公自會和你說。”孟敖曹鄭重其事又重複了一遍,扭頭看了看不遠處的廉不信,續道,“我兩個還有其他事情要辦,就不多做逗留了。楊參謀自己拿捏好時辰。”說完,拱拱手牽馬而去。過不多時,就見他複回馬上,與廉不信一並馳離。
楊招鳳眼望二騎走遠,輕歎一口氣,轉身走了幾步,鑽入了一座小小的營帳。
“他,他們走了?”一入內,裡頭就有人問他,語氣中透著些許慌亂。
每當看到她,無論多麼煩惱倦怠,楊招鳳總能瞬間心花怒放,此時他也不例外,拋卻了愁眉,帶上微笑道:“沒事,來找我的。”
“來找你的?”說話的是個女子,她便是在遂寧廣山中為楊招鳳所救的曠琬,她的身份隨著楊招鳳回到大營而曝光。現在,不但趙當世,
營中隻要職位稍高的軍官大多知道了她身為曠昭嫡女之事。趙當世雖然了解到她的身份,卻並沒有做進一步的盤問,權且安排在了後營。不過,無論她自己還是楊招鳳,心中都一直暗暗不寧。
“他們要你做什麼?”經過一路上楊招鳳無微不至的照顧,曠琬的身體也好轉了大半,臉色複現紅潤的生氣,她心中不安,進一步問道。
楊招鳳如實回答:“今日我便要隨軍出征。”
“哦。”曠琬聞言應了一聲,沒再說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才道,“那豈不是又剩我一個了?”
楊招鳳咬了咬嘴唇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主公有召,不得不去。”說完的同時再補一句,“不過你放心,這裡我會讓幾個人仔細盯著,準保沒人能騷擾你半分。”
“都怪你,為什麼要將我的身份說出來!”曠琬忽然怒起來,瞪著楊招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