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議論的焦點自然轉移到了如何打袁韜上麵來。據龐勁明提供的情報,當前駐紮在營山縣的袁韜軍依然有數千人的規模,占據著營山縣周遭山區的十餘個山寨。袁韜本部軍約在四千人,手下兩名大將李效山與楊科新則分彆都有二千人上下的兵力。
龐勁明後來暗地裡探查過,發現袁韜軍占據的那些山寨都險峻異常,且不管其軍戰鬥力如
何,要在那種艱險地勢下作戰,對攻擊方而言本身就是個巨大的挑戰。此外,袁、李、楊三部各據城寨,互為犄角,攻一處,兩處救,更添困難。這也許也是為什麼官軍在將袁韜軍逼入營山縣後沒有一鼓作氣將之蕩平,反而固步自封的原因所在。
官軍忌憚,並不意味著趙當世忌憚。不打袁韜,趙營就無法繼續東進,這枚釘子說什麼也得拔了。他環顧各自思索的軍將們,最終將視線停留在了郭如克身上,問道:“老郭,讓你打袁韜,要多少人?”
郭如克遲疑片刻,老實說道:“粗粗估計,至少五千人。”
“勝算幾何?”趙當世聞言,登時有些不快。自己有意提拔郭如克,對方應當正是銳氣方張的時候,怎麼反而保守起來。
郭如克搖搖頭道:“五五開。”雖說這是自己表現的好機會,但郭如克還算是個冷靜的人
,絕不願意因為一時的激動誇下海口。綜合情報以及輿圖分析,他認為袁韜軍並不好打,要是話說太滿最後一敗塗地,遭受到了損失絕對是現在認慫的百倍不止。
趙當世拿他沒辦法,轉問徐琿:“老徐,你呢?”
徐琿想了想,道:“郭千總言之有理。”繼而又加一句,“即便取勝,恐怕也要付出相當代價。”
他說的“相當代價”,並不單指傷亡人數。趙當世明白,徐琿和郭如克認為要出動的五千人,一定是囊括先討軍前營以及左營這類營中精銳在內的。其他營頭死點人趙當世不心疼,但要讓這些精銳折損在袁韜手下,未免得不償失。
視線轉到侯大貴方向,趙當世卻立刻將頭偏到了一邊。不是他不信任侯大貴,而是他心裡門清兒,侯大貴壓根就不是個打硬仗的材料。而且,此人容易情緒化,做事不考慮後果,要是問
他,他十有八九一拍胸脯,立刻把攻打袁韜的事攬到自己身上,而屆時要付出多少的代價,就不在他考慮範圍內了。
冷靜下來,趙當世也發現攻打袁韜沒那麼簡單。能把袁韜軍從巴州趕到營山,官軍也不是孬種蠢材,之所以沒進一步攻打,定然也是看到了前路艱險。想自己的家底還不如官軍,把時間與精力放在攻堅袁韜軍上,是否合適?
如此一想,袁韜軍似乎又不該打了。
正當攻伐袁韜的議題懸而未決時,忽然有個細弱的聲音突然道:“主、主公,小的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趙當世轉目看去,隻見偏靠角落的一隅,景可勤帶著忐忑的神情擠到了前頭。
趙營草創,趙當世一視同仁。但這並不意味著營中沒有尊卑之分。約定俗成,一眾趙營的老班底,地位比起後來入夥的就高的多。大夥兒明裡不說,但暗地裡或是在這種公開的軍議中,
地位上的差彆就體現出來了。趙營各部中,青衣軍是最晚歸並的,而且趙當世從未對它做過徹底的整編吸收。整體實力偏弱且自認“外來戶”,青衣軍的軍將顯得和其他各部軍將格格不入。除了暫代總兵茅庵東位置稍微靠前之外,其餘青衣軍的將領大多在外圍看熱鬨,無人能進入靠內的圈子說上話。而景可勤,又是後來才加入青衣軍的,甚至還沒經過趙當世親自認可,心理上的劣勢可想而知。
如果不是心中實在有點想法想說,景可勤其實並不願意出頭。趙當世對他沒太多印象,甚至是在旁人提醒下,才恍然大悟認出人來,上前握住了景可勤的手。
眾目灼灼下,景可勤頗有些不好意思,一張糙臉愣是和洞房花燭夜的小媳婦也似泛成豬肝色。趙當世見他很是局促,安慰兩句,但道:“爭食王之名,名動川渝,誰人不知?景千總隻管上前說話,我等洗耳恭聽。”
這話裡兩重含義,一重先讚了景可勤,介紹給眾將認識,並為他打氣增添信心;第二重則在於那個“景千總”上。和茅庵東一樣,青衣軍的千總,景可勤也是暫代的,名分上其實不太站得住腳,但趙當世現在這麼一說,相當於變相承認了他的地位。青衣軍雖然孱弱,但千總畢竟也是營中數得上的高級將領,給他一個名分,說起話來腰杆也挺得直。
景可勤得到趙當世的尊敬,好生激動,點頭哈腰沒個正形。這其實也是在流寇中混跡久了的後遺症。趙營中沒那麼多尊卑禮節,並不代表其他地方沒有。隻說在袁韜手下,不要提頂撞了,就無意說錯一句話,碰上愛猜忌的袁韜,也夠喝上一壺。眾將見他這般作態,各自哂笑,但也能理解。
“且不知千總有何高見?”軍事緊急,趙當世沒那麼多閒暇寒暄,直奔主題。
景可勤激動過後,想起該乾正事,緩了緩
情緒,張口說了一番話。他這番話說完,包括趙當世在內,眾軍將大多沒甚反應。正自有些尷尬,卻不料上首一人突然道:“有此言,袁韜可破。”,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