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形勢就很明了了,身處在這漩渦之中,與其說自己是給綁在了袁韜軍中對抗趙營,倒不如說隻有自己,對抗著包括趙營、官軍、李效山等等所有人。
隻憑自己這點兵力,打個錘子?
想到這裡,楊科新不禁啞然失笑。他笑,是苦笑,是嘲笑。苦笑對自己,嘲笑,對象也是自己。打了大半輩子的仗,至如今,到頭來為誰打仗、打什麼仗都稀裡糊塗。
那麼,該何去何從?
想到最後,腦中思緒多如亂麻,越理越亂,越理越多,想要抽絲剝繭一個個理清,幾無可能。所以,楊科新斬斷一切,索性拋給了自己這個具有決定性的問題。
會問出這個問題,從一開始就說明楊科新自己回答不了自己。隻不過,他心裡其實已經有了初步的想法——他不想再為袁韜打仗。打那些爛仗、糊塗仗
,打來打去打到最後,沒個結果,沒個希望。
“老子不乾了!”楊科新突然鬆口氣,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地上冰冰涼,寒意襲來,他禁不住要起身。這時候,卻感到身後一陣清香倏然而至,聞香識人,不回頭也知道,是蔻奴來了。
“你來做什麼?”楊科新依然兩腳撇開坐著,耷拉著腦袋甕聲甕氣道,“正堂重地,豈是你婦人想來便來的?”
豈料蔻奴一張嘴,嬌滴滴來一句:“奴奴是來為將軍送茶水的。軍情雖急,身體亦要保重。”
她聲音清脆婉轉,很是好聽,楊科新隨口一句話,本來就沒對她置氣的意思,這時候聽到有若鶯語的關心,糟糕的心情稍稍舒暢。周遭皆無人,這樣的環境令他代入了臥房的場景,他一如既往,幾乎是習慣性地將自己的心事脫口傾訴給蔻奴:“我意已決,袁韜是不救了,任他自生自滅吧。”
蔻奴“哦”了一聲,小心將茶碗遞在桌案上,
之後蓮步輕翩,走到楊科新身畔,也斜坐下來,靠著他肩膀:“袁韜是主,為何不救。”
“救他也白救,反而把自己也搭進去。”楊科新想透了,冷冰冰說道。
蔻奴說道:“那若是袁韜敗了死了,將軍怎地?”
“怎地?他袁韜又不喂奶給老子吃,老子就離不得他了?天下之大,足以馳騁。”楊科新牛眼一翻,大大咧咧叫嚷起來。但蔻奴分明能感覺到,在強敵環伺之下,楊科新說這話時底氣明顯有不足。
“奴奴瞎猜,此戰若不救袁韜,不論趙營、袁韜哪一方勝,將軍都隻能遠走高飛了。”
楊科新聞言,稍一遲疑,吞了口唾沫道:“你說的不錯。”
“既如此,那就是個虧本的買賣。人常言‘大樹底下好乘涼’,將軍家底不富裕,自力更生,恐怕不易。”也許是遇到了今日這特殊的情況,蔻奴一反常態,不斷說話。
隻不過,她說的話,半點也沒有遭到楊科新的反駁,楊科新現在實如一個落水的人,他其實很希望有個人能站出來為久懸不決的自己拿個主意。
“你這話,也有幾分道理......”不得不承認,蔻奴的分析很到位。不救袁韜,這是楊科新的基調,任誰來勸,他都不會再動搖。可他做出這個決定,很大程度上乃是出於一時的意氣。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他完全沒想好不救袁韜之後該如何自處。而這也是他苦惱的症結所在。
“將軍曾言,趙當世乃是當今一等一的大豪傑,是能與闖王、八大王等並肩而立的中流砥柱,絕非袁韜小醜可比。如今袁韜在左,趙當世在右,既決定與袁韜劃清界限,何不倒向趙當世?趙營聲勢浩大,憑借將軍的英武才華,在趙營中取得立足之地豈不是易事?”蔻奴懇切說道,一派真誠。她希望楊科新死,但不是現在。因為她知道,現在的她,離不開楊科新。
誠然,楊科新粗暴野蠻,還殺了她的夫君,她
曾經無比憎恨這個醜陋不堪的男人。可是,直到遇到當前這種一決生死的時刻,她還是會有惻隱之心。與其說她對楊科新有了感情,倒不如說她發現自己潛移默化間已經依賴上了這個男人。即便這個男人完全不愛她,隻拿她當作玩物,他卻是如今唯一能夠為她提供安全庇護以及生活保障的人,簡言之各取所需罷了。
楊科新自然不會想這麼多,在他的世界裡,他的女人都是死心塌地愛著他的,所以,蔻奴現在會這麼說,一定也是全心全意在為他考慮。
“投靠趙營,我並不是沒有想過。隻不過,李效山死死盯在邊上,我動彈不得。”楊科新頗有顧忌說道。他兵力不及李效山,自保尚可,進攻絕無勝算。
“將軍來正堂前說過一嘴,趙營的兵馬也到了附近。想來若是將軍攻打李效山,趙營的人是不會坐視不理的。”
楊科新看她一眼,眼神中分明帶著訝異。他想
不到,看起來一向柔弱的蔻奴,至此關鍵時刻,居然比他還要果決。其實他不知道,蔻奴已經將自己的未來壓到了這次的戰事上。她無比渴望脫離楊科新甚至親手殺了這個玷汙她身體的禽獸,而要開始這一切的一切,就必須抓住這個至關重要的轉折點。,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