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侯恂在兩年前受薛國觀、溫體仁等政敵彈劾入獄,但宦途起落再正常不過,崇禎看重侯恂,有朝一日必會再度起用他,左良玉這點遠見還是有的。因此,對於侯恂以及他的桃李故舊恭待之如初,並無半分人走茶涼的意思。
“可恨褚犀地狼子野心,有了棗陽大部田礦猶不知足,近日必是聞聽了大阜山藏富,故而歹心陡起
,欲占為己有,如此貪得無厭,實為可怖可恨。”左思禮雙眉虯結,一副深惡痛絕的表情,“今左帥、蘇巡檢等皆厭其人,也頗希望大人能深明大義,與左帥攜手對抗此獠。”
趙當世沉吟稍許,道:“有此等奸險之輩在側,於我營猶如餓狼候於臥榻之側,豈能酣眠。先生放心,我趙某絕不會坐視奸人得逞。”
左思禮喜道:“有大人相助,與左帥、蘇大人同仇敵愾,他褚犀地再奸再詐,亦無能為也矣!”
話談到這裡,外頭巡夜的兵士敲起了四更天的梆子,左思禮自覺已探知趙當世心意,又見已晚,閒敘幾句後便起身告辭。趙當世以夜深,留其過夜,但左思禮以儘早稟報左帥此間“大好消息”為由,執意要走。趙當世亦不強留,再差人取了些金銀送給左思禮外,更取一顆川中所得的上等東珠,托付左思禮轉呈給左良玉,聊表心意。
左思禮走後,趙當世上床臥睡,可腦海中一直回想著適才的談話內容,且反複咀嚼其所描述褚犀地等等事跡,隻覺心中震駭。如此輾轉反側直至天明也不覺困倦。等用了早膳,立馬派人將昌則玉尋來,訴說昨夜狀況。
“先生神機妙算,左思禮果然自尋上門來了。
”
趙當世將二人的談話內容簡述了一遍,末了道:“左思禮連夜趕回了河南,說但得左良玉那邊消息,必會及時通傳給我。”
昌則玉沒有馬上接話,略思了會兒,道:“主公,屬下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趙當世心一動,道:“先生但說無妨。”
昌則玉肅道:“左良玉是什麼人,主公自知。而這左思禮既能成其臂助,定也不是省油的燈。俗言‘逢人隻說三分語,未可全拋一片心’,常人皆如此,何況左良玉。屬下愚見,左思禮的話,亦實亦虛,未必可全信。”
趙當世端正身姿,回道:“先生,我實則也感覺這左思禮雖大言炎炎,但內中恐怕有不少言過其實的地方。正如先生所說虛實結合,具體這棗陽的水下有何種蹊蹺,我看或許還需要讓龐指揮他們好好再摸一摸。”
昌則玉點一點頭道:“不錯,左良玉與褚犀地周旋這麼久不相伯仲,可見此二人都絕非善類。對於我趙營,這二人孰是孰非、孰善孰惡並不重要,隻看於我營是否有利罷了。”
趙當世歎道:“是啊,這世間善惡黑白皆在人
一念之間,正如我之善興許乃彼之惡,從來難以界定。”徐徐又歎,“小小一個棗陽,形勢便詭譎多變若斯,以小見大,足見天下形勢,於我等而言,尚無可琢磨。”
昌則玉微笑道:“主公勿慮,船到橋頭自然直,王侯將相並非天定。有屬下等與主公同舟共濟,終能循序漸進,穿河過江,直抵那浩瀚滄海。”
趙當世聞言,原本緊了一宿的心,始才釋然,但道:“總之,咱們兩邊都做好準備。左良玉那裡,我已應付過去,瞧他接下來如何動作,見招拆招;褚犀地那邊,我今日便著特勤司嚴加調查,以備萬全。”
昌則玉道:“主公所言極是,此乃穩妥舉措。”
再談了少頃,何可畏與王來興求見。趙當世召入二人,一問得知,原來何可畏這兩日勤心儘力,除了親自去查看田畝,還走訪了鹿頭店遠近各處,幾乎與趙當世同一時間得到了大阜山有銀脈的消息。他並不知趙當世已從左思禮口中得悉此事,所以特來稟報相關情況。
趙營安定在即,百事待興,旁人皆疲憊,唯獨何可畏是異常精神抖擻。
向年隨著部隊不斷轉移,他雖有後勤之才,但終歸發揮的餘地不多。如今趙營要在棗陽駐紮下來,涉及諸多後勤事體,反而激他容光煥發,頗有種英雄終有用武之地的感覺。所以連日來,即便無人監督、無軍令指派,他依然主動著手進行趙營後勤方麵的前期安排工作,並樂在其中、毫無怨言。敬業至此,旁人看在眼裡都暗歎愧不如也。
他興致勃勃將所調查大阜山的情況一五一十道來,不料才說一半,昌則玉忽然覺察到了些異樣,忍不住出聲打斷他話。,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