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獻忠反複無常的秉性,左良玉也不是不知道,與此等凶徒毗鄰而居,怎有寧日?所以張獻忠對他而言,既是如鯁在喉的骨刺,也是隨時要爆的炸藥,他不得不早做打算。”昌則玉說話間顧盼神飛,神采奕奕,“明的不行,隻能暗地裡使絆子。但左良玉周圍,督撫道臣一類,不會幫他他也攀不上;諸如知縣、營將一類,又沒有相幫的能力與價值,對他沒用。左思右想,或許還是主公更可倚仗。”
趙當世苦笑一聲道:“我自己立足未穩,哪有餘力幫他?”
昌則玉則道:“不然,左良玉看中的,不在其他,恐怕在於主公的特殊身份。”稍事停頓後續道,“主公是與闖王、八大王等相提並論的大寇,當日又是由八大王引薦才得以歸順朝廷。這在諸如左良玉的外人瞧來,是什麼意思?必認為趙、西二營過從甚密。將主公拉攏身邊,左良玉便如同在張獻忠的身邊插
入一根楔子,豈不算高明的招數?”
趙當世想了想,悵然道:“若真如先生所言,那麼左良玉接下來想要我幫他什麼?”
“這就不是屬下暫時可以預見的了。方才這一席話也隻是提出種最有可能的推測而已。”昌則玉一振袖子,“至於往後如何,正可依前言定計,咱們靜觀其變,相機行事。”
趙當世默然良久,歎口氣道:“也隻能如此了。不過將事剖析開來,我等便有了準備,往後無論與左良玉還是張獻忠、褚犀地等人來去,可免全被對方牽著鼻子走。”
左良玉這件事至此算是暫告一段落。
何可畏斜睨見昌則玉抿嘴不語,複擺出一副閉目養神、氣定神閒的姿態,很看不順眼,腹誹幾句後抓住時機重新披掛上陣,與王來興一起將剩下的各項營中事務都稟明了個遍,最後道:“主公,開源節流之計劃已通傳給營中把總以上所有軍官知悉。現下改軍、屯田這兩件事為重中之重,就這幾天需得著手進行。”
王來興附和道:“不錯,營中錢糧所剩無幾,最多再支持一個半月。考慮到三四月間就要播種以期七八月間收獲一季,可當前一來荒地需要先重新耘墾幾遍,二來種子必然要彆處另尋,現已三月底,時間迫在眉睫不可再拖。”
趙當世心中一緊道:“這麼說,到五月底,我營軍糧就要告罄?”
王來興表情十分嚴肅:“是的。營中就這幾日於糧草方麵需解決兩難,一難為軍糧,一難為種子。”他經曆過戰火的淬煉,也經曆過後勤管理的鍛煉,現在氣質說話以及神態較之兩年前已然判若雲泥,也不知從何時開始,趙當世看到他,往日的疼惜和擔憂之情少了,取而代之更多的是感到踏實和放心。
趙當世沉吟道:“種子好辦,這兩難實則就是一難,隻需籌措起足數的糧草,能同時播種以及支撐我營到八九月即可。”於是問道,“估計要多少?”
王來興喉頭翻動,沉著臉道:“至少還要三萬石。”
何可畏插話道:“營中錢隻剩不到六千。屬下
從過往的腳商口中打聽過,即便被兵較少的江陵乃至嶽州等地,一石粟米價格也在一兩五錢甚至往上......六千錢實不堪用。”
王來興說道:“湖廣近年米價騰貴,若我營值此高點采購無疑大大不劃算,屬下認為這些錢拿來購買軍械更加合適。”
趙當世對王來興的看法表示讚同,雖說現在營中麵臨百難,但他卻並不絕望。因為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又有什麼比看到王來興、楊招鳳等年輕人漸漸成長更令人欣喜的呢?隻要有這些人在身邊,趙當世的前路從不會降臨黑暗。
“你們可有解決我營缺糧之急的法子?”趙當世問道。
“未有。”王來興低下頭,咬了咬下唇,看得出,他說出這兩字,既有羞愧又有不甘。
趙當世當然不會責備他,他的成長明眼可見,已經令人欣慰。自己的這個小兄弟終於在後勤方麵有了一定的門道,假以時日必然能成為趙營不可或缺的肱骨成員。
“我看不如這樣。”趙當世活動了一下快要僵直的脖子,“從營中存糧裡量需取出部分為種子,先把播種的事給解決了。接下來還有至少一個月的時間,天無絕人之路,咱們再慢慢想籌糧的辦法。如何?”
王來興與何可畏麵麵相覷,猶豫再三,還是應道:“謹尊主公指令。”
一想到錢糧,趙當世就壓力陡增。接受招安是把雙刃劍,好有好處、壞有壞處。但無論前路是好是壞,趙當世從不會後悔自己作出的決定。道路平坦大步向前、遇到困難迎難而上,是他一貫的作風。
“二位還有什麼事?若無其他事,明日把侯總兵他們叫來,咱們細細商榷。”幾件事交雜在一起,趙當世有些頭痛,想先將旁人打發回去,自個兒找個地方靜思。
但昌則玉似乎不打算給他這個機會,睜開眼先說一聲:“屬下倒有一事。”
趙當世暗歎口氣,知道這昌則玉不說話則已,一說話必然是有要事,不由有種一波未平又起一波、
千頭萬緒交纏不清的鬱悶,嘴上終究仍道:“但說無妨。”
昌則玉說道:“何、王二位所言,鞭辟入裡,是我營內要義。不過現在,在我營外尚有彆事要辦,刻不容緩,重要不在內事之下。”
“營外?”
昌則玉正色點頭,隨即報出七個名字:“熊文燦、左良玉、陳洪範、龍在田、劉國能、褚犀地、祝允成。”,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