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哨哨官景可勤道:“聽村叟說這山上有道觀廟宇,還有昔日光武帝的聚將台,風景獨絕,統製有興趣,可以上去看看。”
郭如克道:“看看?你還真道咱們此番出來是遊山玩水的?”
景可勤馬屁拍到馬蹄上,但也不覺尷尬,訕笑道:“屬下愚魯,胡言亂語罷了。”
郭如克目視平前,臉色毅重道:“即便主公說過見機行事,咱們也不要因此懈怠了。畢竟前頭不知是何方角色,不怕一萬隻怕萬一。”
景可勤點頭連連,不禁又回想起了自己與郭如克出營的原因。
今日清晨,人傳有總理熊大人的使者來營,及至正午,尚在吃飯的景可勤就和郭如克被一起叫到了趙當世麵前。
根據趙當世的陳述,景可勤得知,就在前兩日,有一股流寇轉進了唐縣,並在那裡抄掠。唐縣是河南南陽府下屬縣,在棗陽縣正北並交界,趙當世既然職責在於“協守襄陽南陽”,那麼擊退唐縣流寇責無旁貸。
不過趙當世清楚,這很有可能是熊文燦的試探。畢竟當下趙營雖然接受了招安,但尚未登門拜訪過熊文燦表明心跡,熊文燦心裡沒底。而從早前獲得的消息趙當世了解到,熊文燦其實已經給張獻忠下了好幾次軍令,但都石沉大海。他調不動張獻忠的兵,轉而對趙營也產生疑慮也在情理之中。
既然張獻忠不動如山,那麼秉承著“順朝廷”的方針,這倒是一個表現趙營忠心的機遇。趙當世接到熊文燦的軍令後絲毫沒有遲疑,一口就將出兵的事應承了下來,並厚饋來使——在與熊文燦正式打交道
前,給對方留個好印象、鋪個好底子沒有壞處。
然而,趙當世也拿捏得準輕重。目前趙營整編遠未完成,貿然大動乾戈隻會徒然自擾,影響大事。所以趙當世隻調動了已經基本調整完畢的起渾營前哨一哨兵力而已,並給郭如克與景可勤的要求就是“見機行事”。明麵上是這四個字,但暗示的是什麼意思,郭、景不問也明白。
配合此次出兵的還有特勤司的部分哨探人馬,好歹是趙營轉正後的第一次行動,象征意義大於實際意義,就算裝樣子,也得裝足了。
“過了唐子山即到唐縣。”郭如克拗著臉說道,“路引、軍符、印信都沒落下吧?”自打歸順了朝廷,規矩繁多。原先為寇時,什麼陝西、河南、四川等等,都是拍拍屁股撒開蹄,想走到哪兒就走到哪兒。可現如今成了官軍,走一步動一步,處處受限,放個屁也得看人臉色。就拿這馳援唐縣的行動來說,趙當世千叮嚀萬囑咐,不可忘了路引等物。否則沒有棗陽縣批示的路引、趙營的軍符、趙當世陳述此次出兵
理由並蓋章的信件,郭如克隻要一帶兵進唐縣,就會被問以擅動不軌之罪。
這些景可勤都記在心中,自無遺漏。他知郭如克是趙當世麵前的紅人,既然自己被分配到了起渾營,就打定主意,說什麼也要靠緊了這座靠山。因此一直以來於郭如克鞍前馬後辦事甚是出力,唯恐郭如克對自己有所不滿。
又行一陣,中軍官彭光來報說兵士顯疲態,建議休整。本來,作為起渾營的二把手,參事督軍蒲國義也應該隨軍,但當前趙營整改未畢,情況特殊,蒲國義需要留下與哨官宋侯真、魏山洪繼續營中左、右哨的安排,所以沒來。而彭光與郭如克關係一般,無話可說,有心親近郭如克的景可勤便理所應當成了此次行動郭如克的主要輔佐。
郭如克對帶兵有心得,聽了彭光的報告,沒有理會,一句話懟回去:“是走是停,全在主帥。兵士有多繞口舌者,立斬不赦。”
起渾營的前哨都是趙營經年存活下來的老兵,
頗通行伍,沒可能犯這種忌諱,郭如克心知必是彭光故意所為,由是見招拆招。起渾營新改,有人來有人去,要管好這麼多新人舊人,絕非一朝一夕之功。這樣的情況郭如克經曆過多次,絲毫不以為意,有人挑戰權威是正常現象,自己要做的不過是將他們一個個慢慢收服罷了。要是連這點自信與能力也沒有,他郭如克也無法從一個走卒漸升統製高位。
一道軍令下去,隊伍內再無聲響,郭如克心中冷笑。繞過唐子山,日影已有開始西斜的趨勢。這時候,前方塵土飛揚,三四騎透過沙塵馳近,郭如克看著位居最前的那名騎士,問道:“怎麼老龐,有情況?”
來者正是特勤司指揮使龐勁明,他也被趙當世點名要求出戰。此前,他僅僅派出手下夜不收四散遊弋,自己脫離大部隊數裡外分道而行,想來也沒把這次的行動看太重。郭如克一上午沒見過他人,隻是偶爾從奉命回報的特勤司夜不收口中了解前方情況。還以為要入夜方能見到龐勁明,孰料他自己先找上門來
了。
龐勁明臉色有些惶急,胯下雄駿的棗紅馬亦是不住踏蹄。郭如克很敏銳,覺察到異樣,一肅聲道:“有緊要的情況?”
龐勁明點頭道:“已有散遠的弟兄回來,聽他們說,唐縣北臨泌陽附近,有流寇。”
郭如克繼續問道:“有多少?”
“數目尚不明確,隻知其眾正源源不斷從周遭外縣湧入,至今數目必然遠超一二日前所報。”龐勁明說到這裡臉色一沉,“這些人,或許與混十萬、革裡眼有關。”
“混十萬”馬進忠、“革裡眼”賀一龍都是名聞海內的大寇,如果唐縣的流寇是他們,那麼此次行動的性質完全就變了。
“除此之外......有個確鑿消息......”龐勁明言及此處,語氣隨即加重,陰黑如鐵的麵目中忽然泛出凶鷙,“回營的一支先鋒軍現就在澄水南岸徘徊。看旗號,是張雄飛的部隊。”,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