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威笑笑道:“我是不濟事了,倒是你祿子,年少有為。當初我與老萬都覺著你小子會有出息。現在看來,猜的不差。若說火器,那勞什子的鳥物,操用起來煩人得緊,大哥最不耐煩。我記著你之前也是一竅不通,現在倒好,立刻成行家了。這不是出息是啥?”
廣文祿低著頭道:“大哥笑話了。倘不是軍令難違,小弟真想追隨大哥來屯田軍也罷!”隨機氣呼呼道,“哨中管隊哈明遠,大哥你也認得,搶了你的頭功,又會阿諛奉承,現在已成了景哨官麵前的紅人,整日價咋咋呼呼。我一見他,便氣不打一處來!”
話音剛落,羅威這時候忽而站住了。廣文祿步子大,開始未及反應,走過了幾步,而後
退回來,問道:“大哥,怎麼了?”說著,卻見羅威一臉陰沉。
“才說你小子比大哥出息,怎麼又說這些沒出息的話?”羅威忿忿道,左手拐杖也將腳下石板點得“篤篤”作響,“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大哥福緣淺,沒本事再進一步,是大哥命數。你年富力強,未來可期,怎可因無關痛癢的人與事耽誤了前程!”
“大哥,我、我......”
“你我兄弟一場,當大哥的自是希望你能飛黃騰達。要是因大哥的事而誤了你的前程。那大哥倒還不如立刻離開趙營,免得扯你後腿!”羅威說的來氣,奮力一下將拐杖摔在了地上,雙手背在身後,轉過身去。
廣文祿臉色刷紅,趕緊俯下身去將拐杖拾起來,遞給羅威,道:“大哥教訓的是,小弟知錯了。然而意氣上來,見不慣哈明遠之流小人得勢。”
羅威歎口氣道:“我知你對我、老萬義氣深重。但無論我或老萬,都不願見你這拿不起放不下的樣子。戰場之上,機會都在一瞬,哈明遠最終能拿下敵渠首級,亦是他的本事。你可想過,若非他一刀將敵渠的腳筋挑斷,你羅大哥那日恐怕也難逃一死!”
廣文祿聞言身軀一震,一直以來,他反複回想,著眼點均在於哈明遠貪功搶功,怨氣過重導致的後果便是卻從未將視角轉變方向。現在,從當事人口中說出了與他之前所想截然不同的觀點,當即覺得一種羞愧之情蔓延全身。
“大哥......”
“唉。”羅威歎口氣,“祿子,你要想清楚,路是你自己走出來的。大哥與你有緣,帶
你走了一段,雖然沒幫上你什麼,卻也沒將你拐入彎路。往後沒了大哥,或許還有其他貴人會助你一臂之力,然而歸根結底,這路啊,還是你一個人走的多。”言及此處,展顏一笑,“你瞅哈明遠不順眼,倒也是好事。但現在他是管隊,你還比不上他,不過你還年輕,遲早有一天有機會將他壓服了。隻是,要做到這一點,光靠心裡念、嘴上罵可無甚用途。要想人服氣,還得靠真刀真槍的本事。”
廣文祿亦歎道:“大哥所言甚是。頭前小弟是執迷不悟。”
羅威滿意的笑了笑,兩人又走一陣,他突然說一句:“不過真到了那時候,你心中想也早沒了現在的這股怨氣恨意。”
廣文祿愣了愣,羅威又接著說道:“大哥還有一些話想說,你莫要嫌我嘮叨。”
“大哥但說,小弟洗耳恭聽。”廣文祿搖頭說道。
“我這些時日留心想過,不說侯統製、徐統製等老人,新近受提拔的將領中,郭統製、楊參軍等等都是能舞文弄墨的全才。”
“大哥的意思是?”
“又如屯田軍的王統製,聽說早前也是大字不識一個的土老帽,後來經何商使、水丘參謀等人提點,也逐漸粗通文墨,這段時間主持屯田工作,恁是大放光彩。故而我想,你小子往後要往上爬,不識字必然是一大障礙。”
廣文祿尷尬道:“小弟家中祖祖輩輩都是麵朝黃土背朝天,沒人識得一個字。”
羅威乃道:“我知,但大哥眼下有個機會要給你。”說著聲音一振,“大哥這幾個月來
在屯田軍中倒也混得開,結識了一些朋友。其中有人將大哥引薦給了前營屯田主簿路中衡路主簿。這路主簿雖是文人,但性格爽利,頗有幾分豪氣,與大哥聊得投緣,關係算是不錯。大哥於是想著,待你輪休的時候,便可來這邊,將路主簿介紹給你。往後你就抓住機會,卯足了勁兒,跟著他學些文字,多一些是一些,必然好過如今目不識丁。”
廣文祿聽了,先是驚愕,而後雙目一熱。雖說他沒什麼文化,但卻是風華正茂的年歲,往日見了揮毫落紙的儒生,其實也深為敬佩羨慕,頗渴望能學些文采。但這種事,一來沒條件,二來不好意思張揚,是以長久以來都埋在心底未曾與他人吐露。
當下羅威此言,可謂打中了廣文祿朝思暮想的心坎裡。友情雖居五倫之末,但有時未必輸於親情。麵對義氣深重的羅威,廣文祿不禁鬥誌如火。,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