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還未完,魏山洪叫一聲“糟”,當即慌忙告辭轉上城樓。待到城樓上,但見上頭群兵紛攘嘈雜,早亂成一鍋粥。他連跑帶跳,扒拉開前方最密集的人群,驚見郭如克正手提馬鞭,重重下抽。地上一人披發跣足、灰頭土臉,正在蜷縮哀嚎,豈不就是鹿頭店巡檢司巡檢蘇照?
說來可笑,人群中連同郭如克在內,起渾營兵士不過五六個,其他所有人都是蘇照手下弓手,而時下見巡檢被抽,弓手們圍在一起,臉上各帶焦急,但或勸或看,居然沒有一個敢上前攔郭如克一攔、救蘇照一救。
“個狗日的夯貨,今日我營差些斷送在你手上!”郭如克咆哮著的模樣仿佛一頭觸怒了的狂獸,咬緊牙關,一鞭接著一鞭,每一鞭好似都用儘了全身的力量,結結實實招呼到了蘇照的身上。蘇照雖然穿著輕甲,但依然被打得死去活來,“虧我好心送你進城,你卻恩將仇報,
裝聾作啞!早知如此,今早便該帶著你推到陣前,讓回賊的馬軍踩上千腳萬腳!”怒斥著的郭如克手上半點不停,越說越氣,一鞭鞭打出去反而更添力道。
可憐那蘇照哪還有餘力告饒,隻剩鬼哭狼嚎罷了。
魏山洪看蘇照狼狽模樣,心中著實解氣,但旋即回過神,撥開人群,大跨兩步上前,千勸阻道:“統製,使不得!”
郭如克餘光瞄他一眼,充耳不聞。魏山洪一急,聽蘇照呼喊聲漸弱,地上也慢慢有了幾道血痕,怕真給人打死了,也無暇多想,撲上去抱住郭如克,連聲道:“統製!彆打了,彆打了!”
見魏山洪出頭,從始至終都在圍觀的弓手們方才如夢初醒般一哄而上,將郭如克與蘇照分開。魏山洪先與三五個兵士將郭如克推到城牆邊,再去蘇照那邊問道:“蘇大人?”
有弓手探了探蘇照鼻息,回道:“巡檢大人還有氣......”
這話被郭如克聽到,立刻將他炸了起來:“還有氣?”淩空揮出一鞭響亮如雷,又要上前。
眾皆驚慌,魏山洪帶來的三個兵士更是抱盛怒下的郭如克不住。眾弓手有若驚鳥,各自驚懼不定,好似隨時就要丟棄蘇照四散。眼見奄奄一息的蘇照又將受戧,得虧羅岱及時趕到,飛步奔前扳住郭如克的肩頭,勸道:“郭兄息怒。你為一軍之主,胸襟寬廣,何必與此等人計較?”轉而又道,“蘇照再不堪,也是朝廷命官。坐視友軍受難而不動,自有國法處置。施以私刑,有弊無利。郭兄還有大任在身,切莫因小失大。”
魏山洪也走回來道:“蘇照鼻口皆流血,再打下去必死無疑。給他這個教訓也夠了。”另又道,“城中促狹,兵士安頓事宜未完,大營那邊也尚未派人交涉,還請統製移步理事。”
羅岱轉眼瞥瞥蘇照,對心驚膽戰的弓手們呼道:“還不將你等主子帶走,是等著他傷重而死還是繼續給人打死?”弓手們聽罷,如醍醐灌頂,趕忙七手八腳將蘇照抬下城去。
郭如克沉著臉,佇立城頭良久無言。
起渾營兵敗的情況在當日即傳到了趙當世耳中。之前,他雖信心滿滿,甚為樂觀,卻不是沒想過失敗。但是,無論如何,他都沒有料到失敗來的如此快,來的如此慘。
湖陽鎮伏擊的計劃已成鏡花水月,回營精騎亦已深入己境。計劃趕不上變化,在趙當世的要求下,趙營哨官以上軍官都被召集連夜參與緊急軍議。會議定在亥時,除了在外作戰的起渾營與飛捷營,侯大貴、徐琿等人悉數到場。臨軍議開始還剩一刻鐘,已經坐定的侯大貴卻發現自己營中的後哨哨官惠登相不見人影。
“老惠人呢?”侯大貴有點不快,遍數全營上下,隻有惠登相稱得上是自己的心腹。他如果遲到,受了懲處,既折了侯大貴的麵子,也壞了在趙當世的印象。
“不知。或許有軍務在身。”受到問詢的無儔營左哨哨官吳鳴鳳輕輕搖頭,雖然他的軍帳與惠登相的離得最近,但平日裡並無什麼往來。
“有個鳥的軍務。”侯大貴低聲罵道,“這賊撮鳥可彆是睡婆娘睡過了頭。”
還在鬱悶,守門兵士掀開帳幕,侯大貴等人還道是趙當世來了,正準備起身相迎,結果勾頭勾腦,進來個惠登相。眾目睽睽下,惠登相低著個頭,不敢四顧,小碎步趕緊走到侯大貴
身後坐下。
“你狗日的做什麼?”侯大貴慍怒道,“徐統製、王統製他們都到了,你這般紮勢裝大,要與主公一起進帳好賣弄威風嗎?”
惠登相陪著笑連道不敢,趙當世將至,帳中自由一股肅靜氣氛在,無人高聲闊談,侯大貴罵他兩句,就也暫時按下怒意抿唇不語。吳鳴鳳幸災樂禍偷瞟惠登相一眼,卻發覺他臉上訕訕,神情難測。,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