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朽骨(一)(1 / 2)

蚍蜉傳 陳安野 5184 字 10個月前

貓子衝的曹營兵馬已經有了不妙的預感,李汝桂、楊承恩二將各率三百騎出營寨左右,試圖衝擊趙營陣列。覃進孝、範己威以排銃還擊,但困獸猶鬥,曹營馬軍風馳電掣,迅速擊潰了來不及調整序列的趙營前部,僅範己威一哨眨眼間便死傷數十人。

徐琿見勢,急令覃進孝哨中刀斧手、長矛手由後排前切守禦為先。搏殺須臾,曹營馬軍驟然退卻,但過不多時複又衝襲且輪番遞進。趙營步兵追擊幾次,要麼為曹騎來去拖疲、要麼為營寨所拒無法躍進,覃進孝與範己威都知道這是流寇馬軍一貫愛用的襲擾戰術,可即便明悉此節,囿於自身條件不足,短時間內亦無可奈何,隻能聽之任之。

縱然急於突破桎梏,但曹營馬軍的行動大體上還是嚴格執行著有計劃的進攻策略,進退之間頗有章法,徐琿心中嘿然,但想這一支曹營引以為傲的馬軍倒也並非浪得虛名。他審時度勢,下令覃、範二部向後稍稍退卻,與貓子衝的曹營營寨拉開些距離周旋,避免給敵軍提供背靠營寨可隨意進出繼而任意轉換攻守的主動權。

這道軍令一下,貓子衝戰局形勢已經發生的了微妙的變化,表麵看來,依然是趙營兵圍困著曹營,但實質上,原先主攻勢的趙營在曹營猛烈的反擊下已不得不逐漸轉為了守勢。徐琿心知此舉隻是為解燃眉之急的緩兵之計,想要徹底扭轉頹勢,僅憑自己手上的這一千人實可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換言之,若兵出西北的韓袞與郭如克失利或沒能及時返還,一旦覃、範力有不抵以至於亂了方寸,那麼今日攻寨之事就算黃了。

即使險象環生,好在徐琿老道沉穩,臉上從始至終都平靜如水無半點漣漪,覃進孝與範己威二將也甚是得力,一直咬牙堅持,故而至今,曹營的屢次嘗試都給他們頑強擋了下來。然而短短幾刻鐘的時間,覃、範二部的傷亡數就已經超過了他們前數月傷亡的總和,可見時下戰事之激烈凶險。

為了那一線生機,負隅頑抗的曹營馬軍不知疲倦地撼動著趙營兵用血肉澆鑄而成的陣壁,而對於趙營兵來說,攻下貓子衝曹營營寨也是他們唯一的機會。雙方都拚勁了全力想要逼出對方口中的硬撐著的最後一口氣。徐琿、覃進孝、範己威以及李汝桂、楊承恩沒人願意功虧一簣。

隻不過一刻鐘後,飛捷營馬軍的到來徹底打破了這對峙僵局。

氣勢如虹的趙營五百精騎似乎將那成百上千名犧牲在棗陽南部的同袍的意誌與精神都緊攥在手中一般,分成數排,前赴後繼闖入了貓子衝曹營馬軍的側翼。鐵蹄掀起了遮天蔽日的灰氛彌散四漫,將原本光亮的天地瞬間籠成死寂的灰暗。韓袞的喉頭滾動,爆發出了最為強烈的怒吼,鐵流無情,將曹營兵僅存的那一縷希望的火光完全掐滅。

再過半個時辰,曾經仿佛地動山摧的貓子衝戰場,廝殺逐漸止息。

步履輕快的徐琿沿著滿是碎屍血漿的一條小道走入貓子衝曹營營寨的轅門。裡頭,同樣由屍山血海鋪就的小校場內,歪斜而立的軍中大纛下,一個盔甲鮮明的將領正垂喪地跪在那兒,再仔細看,他卻是被人與纛杆牢牢綁在了一起。

“綁在那兒的就是王龍了?”趙承霖自大纛旁小跑上來參見,徐琿問他道。

趙承霖說道:“是。此人在轅門被我軍堵了個正著,他背囊內還搜出好些金銀細軟。”

徐琿冷笑道:“要錢不要命,該。”

趙承霖道:“除了這個王龍,賊將楊承恩也已授首,隻有李汝桂單人匹馬跑了,孟哨官已帶著十餘騎追去。”繼而又道,“韓、郭統製正在寨北合力剿殺僅剩的少許冥頑不化之輩,我軍自西北一戰與貓子衝一戰,俘殺賊兵超過千數,繳獲各類馬匹亦有二千足數。另尚有頗多糧草囤在寨內,聽那王龍說,乃是日前從棗陽縣城曹賊老本營剛撥付了一批軍糧,還沒來得及轉運到各處。”

聽到這裡,徐琿微笑起來,點了點頭。旁人看,趙營擇此時突襲貓子衝,既能攻敵不備又能截斷糧道,著實是運氣上佳、狠狠撈了一筆,但作為最高決策人之一,徐琿豈能不知這看似巧合的情況實則是他與韓袞、郭如克在密林中通過陸續搜羅來的情報精心設計而成的。兵貴機先,通俗而言便是動手前先動腦,可惜知易行難,並非人人能夠做到。有著趙當世的影響與無數次戰火的淬煉,以徐琿為代表的趙營一批軍官已經逐漸理解了情報與信息對於戰場勝負的重要性,這一理念是現階段曹營、回營等流寇們遠遠比不上的。

“去通知覃、範,讓他們抓緊起來,打掃戰場。”徐琿的笑容很快就褪去了,因為此間的勝利並不意味著全部,棗陽縣城的羅汝才很可能會采取報複行動,而北麵方壪的情形則更難以預測,要想獲取最終的勝利,眼下還遠沒到鬆懈的時候。

趙承霖諾了一聲,隨即小聲試探著道:“統製,屬下這裡還有一事未解,望統製發落。”

徐琿道:“你想問營中的軍糧如何處置是嗎?”

他一語中的,趙承霖頓時流露出欽佩的神情,猛點頭道:“正是,糧草甚多,我軍......”

徐琿果斷道:“我軍目前不可有半分遷延,所有拖累都必須立刻處理。”接著道,“等韓、郭二統製回來,著全軍每人攜五日糧,以不影響行路為上,其餘隨這破寨子一並燒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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