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韓袞等趙營將領麵麵相覷,無不愕然。他們此來襄陽,鬥誌滿滿,本期將不可一世的“西營八大王”張獻忠一舉拿獲,哪裡想得到趙當世最後居然選擇了縱容,“今夜可是捉拿獻賊千載難逢的機會!”
趙當世知道韓袞等人倉促間難以接受自己的決定,但仍是果斷道:“這是捉拿獻賊的良機不假,但對我軍而言,卻還不是將獻賊諸寇一網打儘的時機。”
韓袞與馬光春聞聽此話,相顧無言。他們都是軍人,一向秉承著奉令行事、說一不二的準則,即便趙當世現在讓他們去把張獻忠請回來繼續抄掠襄陽,他們也不會猶豫半分。趙當世的想法行為他們現在雖然不解,但他們非常相信趙當世,因此很快壓下不寧的心神,絕口不再提追擊張獻忠的事了。
一夜躁亂,及至拂曉,方才漸漸平息。
喊殺已休的襄陽府城中,目之所至皆為殘垣斷壁,裡頭到處都是焦炭燃木。殘火暗明、青煙飄升的廢墟之間,一隊隊被俘的西營賊寇被綁成一串,萎蘼不振地受著官兵的呼哧鞭笞默默行路。另有官軍吆喝著將橫布於街道的焦屍殘骸往兩邊拖,好為經行的人馬留出空間。
羇勞了一整夜的趙當世依舊精神抖擻,獨坐襄陽府府衙高堂,聽取紛至遝來將領們的彙報。
“夜間剿寇,殺賊五百單三人,俘二百一十六人,另獲騾馬千三百五十七疋,甲胄、兵械”飛捷營左營參事督軍楊招鳳看著手中冊簿大聲宣報,“陣斬賊渠張惠兒、王會、卜寧捉黨羽張可旺、張定國、潘獨鼇、徐以顯”
“襄陽府縣各兵庫、糧倉均受重創,賊寇凶殘,取之不得,便縱火焚燒”楊招鳳繼續念讀,下意識看了看趙當世,見他正靠在椅上,微笑點頭,“守門二副總兵下編製殘破,兵士散秩十之八九,盧、黎二位大人正在我軍庇護下招徠散兵遊勇”
楊招鳳尚在繼續,堂外飛捷營右營參事督軍趙承霖趨步而來,躬身拱手道:“主公,剛已查明,襄陽府知府王承恩、湖廣僉事張克儉、推官鄺曰廣等皆已在宅中死難。其中鄺大人親領家丁拒賊,不甘受辱,自手刃妻譚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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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季氏、二子鄺逢明、鄺逢泰並二女,最後自刎殉國!”
趙當世佯裝大驚,拍案起身道:“噫!到底還是遲了!”繼而怒容滿麵,“害死鄺大人闔門的賊寇拿得了嗎?”
“拿得了!”趙承霖回道,“是西營中悍寇王繼業。”
趙當世毫不遲疑道:“諸位大人儘忠為國,卻為此等宵小所害,痛心疾首!下令,速斬王繼業狗賊,懸其首於大北門示眾,告慰忠烈!”旋即又道,“張榜告民,就說鄖襄總兵趙當世已率官軍破賊,光複襄陽城!”
襄陽城東南三十裡鹿門山,倉皇敗退至此的張獻忠坐馬上扭身回看。遙遙路遠,卻是早已看不見襄陽府高寬的城垣。
“老子已經跑了這麼遠嗎?”張獻忠複低下頭,將一直緊攥著韁繩雙手攤開,這時他的手掌濕漉漉的猶如海綿,全是汗水。
西營大將王尚禮、馬元利及王複臣相繼參見。張獻忠將淩亂的發梢用指塞進兜鍪裡,值此慘敗時節,他卻不悲反笑。
“八大王”
王尚禮等還道是張獻忠受了刺激失了神智,正在驚疑,張獻忠笑聲驟停,起鞭點了點襄陽府城所在的西北方向:“趙家小子,長進了啊。”
“趙當世狗賊,陰險狡詐,與我營結下不共戴天的梁子,勢必殺之!”王尚禮與馬元利、王複臣咬牙切齒,齊聲怒罵。
張獻忠短歎兩聲道:“有今之敗,亦是老子咎由自取,小覷了這趙家小子。哼哼,好一招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直到現在,他始才真正認定,趙當世的確是可以與自己及李自成相提並論的梟雄。
“八大王,‘一堵牆’他們還陷在城裡”王複臣黯然道。
張獻忠搖晃著大腦袋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顧不得他們了。不過趙家小子百密一疏,還是給老子逃出生天。這是他的失策,也是他的禍根。”說著一夾馬腹,縱聲高呼,“賊慫的,勝敗乃兵家常事,個個都給老子打點起精神!老子的西營,可沒那麼容易垮了!”一聲令下,千人一呼。當是時,鐵蹄翻飛,迅速絕塵而去。
二日後,鄖陽府房縣的軍營駐地,麵若重棗、身材高大的左良玉亦得知了襄陽府的情況。正兵營參將金聲桓與右驍騎營參將高進庫分立他左右,說道:“左帥,襄陽這事,怕是有些蹊蹺。”
左良玉冷哼著道:“人生如戲,朝堂之上,誰演的好,誰就爬得高、站得牢。襄陽府這一出戲,趙當世編排的不錯。”
金聲桓搖著頭道:“如今在豫,有豫撫、闖賊、李際遇、袁時中;在楚,有督門、趙當世、回革賊、許成名。餘等林林散散的小營小部更不計其數。加上我軍,不過小小天地,勢力交錯盤結以至於此。”
高進庫勉強一笑道:“群雄爭霸,逐鹿楚豫嗎?”又道,“管他如何,最後脫穎而出的必也隻能是我左家軍。”
左良玉淡淡道:“讓趙當世偷了一步,算是小小失誤。你兩個立刻派出塘馬,傳令給張應元、王允成、盧光祖、張一元、馬應祥、徐國棟、周鳳梧、並白顯、徐勇、劉國能、孔道興等等諸部,就說本鎮將歸,讓他們做好迎接的準備。”接著目視遠方,緊繃著臉,仿佛下一刻就將拔出鞘中寶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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