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自思忖,遠端突然爆發出天崩地裂的巨喊,四麵八方的闖軍旗幟登時亂舞起來。薛抄一提韁繩道:“楊兄,敗勢已明,走吧!”說著掉轉馬頭,居然還帶著幾分戲謔的笑意。
周遭的闖軍兵士已明顯有潰敗的跡象,楊招鳳再無猶豫,一夾馬腹,緊緊追隨著薛抄,遁沒於斜飛細雨。
待郝鳴鸞抵達楊招鳳曾經駐馬觀望的地方,已是次日正午。
一夜暴雨肆虐後的戰場,並沒有如預想中那般雲銷雨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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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依舊夾雜著絲縷烏雲。
郝鳴鸞看了看暗弱天空下那杆隨著微風略略起伏的大旗,歎了口氣。褶皺間,依稀可見那用黑線繡出的一個“闖”字。抬頭的時候,幾滴水珠打在了他的額前,引起的激靈令他收回了原先略有些呆滯的眼神。
天色較之昨日更加陰晦,雨水猛一陣、緩一陣,總之落不儘下不完也似,淋得久了,披甲戴盔的人在這九月間也不免感受到絲絲寒意。
“有沒有繳獲牛馬?”
郝鳴鸞聽見有軍官在詢問兵士,這是這幾日來入耳最多的一句話。天降雨水,陝西到河南境內的道路因此難行,陝兵挺進過快,與後方的糧線已經斷了有三四日了。為了籌措軍糧,陝兵不僅對占領的寶豐、郟縣等地進行了地毯式地搜刮,軍令甚至下達繳獲闖軍的馱牛戰馬都必須一律充當軍糧。
“郝千總。”
那軍官問完兵士,轉而牽著馬走到郝鳴鸞近處。郝鳴鸞借著孔全斌的名義從鄖陽投奔孫傳庭後,臨時在陝兵編製內充了個馬軍千總。
“哦,賀都司。”郝鳴鸞向那軍官行了一禮。眼前這個留著短髯中等身材的軍官名叫賀珍,早年給陝西商洛兵備道樊一蘅從行伍拔擢為標下守備。樊一蘅曆任後,一直在商洛兵備道編製。高傑死後因為驍勇善戰,被孫傳庭看中,將他從現任商洛兵備道邊侖手裡調到了標下任坐營都司。此人是郝鳴鸞接觸過覺得為數不多陝地軍將中為人正氣的人,因此和他較旁人稍微親近。
“咳咳,這一仗雖打勝了,但闖賊狡詐,躲回了襄郟間的老本營,咱們沒撈到什麼好。”賀珍搖頭歎息仰頭任由雨點打在他臉上,“這雨不停,將士們就吃不上飯。”
郝鳴鸞道:“不是聽說孫軍門準備在洛陽和汝州間擇地建立糧站嗎?隻要選好了地址,糧草很快能接濟上。”
“你說的是白沙?”賀珍笑笑,“孫軍門倒是什麼事都和你說。”白沙地處洛陽與汝州邊界的鹿蹄山東麵,是近期孫傳庭選定用於屯糧的糧站。
郝鳴鸞聽賀珍這麼說,忽地心生不忍,眉頭一蹙。這一細微的表情變化被賀珍察覺,便問道:“郝千總,怎麼了?”
“沒、沒什麼”郝鳴鸞趕忙舒展眉頭,“甲胄裡頭都是水,有點涼。”
賀珍在他胸甲上拍了兩下道:“天氣不好,多注意身子。你還年輕,又文武雙全,孫軍門很欣賞你。此前連敗闖賊,你多有功勞,隻要最後將闖賊敗了,孫軍門定不會虧待你。你有功且是忠烈之後,保不齊屆時上北京麵聖,都要帶上你呢。”
郝鳴鸞暗歎幾聲,臉上擠出笑容道:“承蒙孫軍門和賀都司等人厚愛,郝某敢不用命!”
賀珍點著頭,眼神閃爍,道:“我過來是專程找你的。孫軍門讓我來問問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郝鳴鸞聽了,隨即想到戰前孫傳庭傳見自己的一番景象,一時間默然無語。
“孫軍門銳意進取,增強標軍是首要。現在標軍中除了我等步軍,甚少馬軍。你少年英雄,所帶五百騎亦個個精銳驍悍,有機會為孫軍門直接效力,豈不是大好機會!”賀珍勸道,“孫軍門是社稷之臣,為國為民,剿滅了闖賊,還要北上打韃子,跟著他,又能為國效力、又有大好前途,兩全其美。”
“那孔副將、牛總兵那裡”
“孫軍門早和孔副將打過招呼,他會放人。牛總兵是自己人,你就更不必擔心了。來不來,隻看你自己。”賀珍朗聲說道,“機會難得,切莫猶豫了。”
郝鳴鸞其實幾次都想應承下來,但每每答應的話到口邊,一種惻隱之心就會襲上他心頭,令他懸而不決。一想到孫傳庭殷切的目光,又想到自己身負的使命,那個“好”字直似重如千斤,怎麼也說不出來。
“還是容我再想想。”過了很久,郝鳴鸞強作笑顏,歎著氣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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