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彆說了,傳令給賀人極,讓他帶兵直接穿過本陣,支援鎮筸營!”塘兵喋喋不休報著戰死軍官的名字,郭如克不勝其煩,揮手打斷。
塘兵退去,孔全斌擔憂道:“賀人極守在我軍後背,調去鎮筸營若讓闖賊鑽了空子,本陣堪憂!”他青桐營那側在中軍官郭天才的頑強抵抗下尚能維持住戰線,因此認為鎮筸營那邊的劣勢處境被周晉有意誇大了。
“鎮筸營的兵不像你我,其多是辰州土兵。野戰自是悍不畏死,戰力強橫,然而畢竟野性難馴,縱然多家訓練,行伍秩序配合終究還是差了些。平時混戰激鬥得力,可要真遇到時下這般需緊密配合的戰陣,難免露出破綻。不救周晉,側翼被闖賊突破,本陣一樣難逃一劫!”郭如克麵目嚴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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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全斌點頭稱是,隻過須臾,本陣後方狂風帶起草灰,賀人極率千餘馬軍縱貫陣列,馬蹄雷動,直衝危若累卵的鎮筸營一側。
“擂鼓,助威!”郭如克喝令。
能派上前線作戰的兵士都已陷入鏖戰,郭如克所在的本陣隻有寥寥數十兵士護衛。謀略已儘,勝敗與否,全看敵我雙方誰能撐著一口氣堅持到最後。
“我來!”孔全斌箭步躍起,搶過兵士手中鼓槌,用力擂向寬闊如桌的鼓麵。老水牛皮製成的鼓麵震動不絕,發出令人的心都跟著猛烈躍動的巨響,“殺賊——”
“殺賊!”郭如克振臂大呼。
本陣軍將兵士也在同一刻迸發出巨吼:“殺賊!”
四麵八方皆是旌旗搖曳,兵馬往複,短短一刻鐘時間,郭如克等人身在局中,仿佛度過數個寒暑。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騎忽透過亂陣而來,馬上騎士從本陣掠過,大聲道:“周統製身中三刀不省人事,鎮筸營死傷過半無複戰力,當前正由賀中軍帶兵擋著敵軍!”說罷,一陣風也似重新殺回前線。
“繼續擂鼓!”郭如克與孔全斌都聽到這句話,然而郭如克沒多說什麼,孔全斌亦沒有了什麼動搖與顧慮。
“殺賊——”
孔全斌手中的鼓槌抨擊越加激烈,雙臂直如機械擺動不歇。他心裡想,隻要今日這場仗能贏,就這雙手從此廢了也心甘情願。
“聚攏本陣兵!”郭如克目光堅毅,吩咐左右軍官。事已至此,他已經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心理準備。
正當時,正麵前線突然又有一騎馳至,郭如克心如雷震,定睛看去,卻是起渾營中軍官彭光。彭光作為前線指揮,親身來此,隻有兩種可能,要麼己方陣列已完全潰敗,要麼敵方軍勢已被摧毀。
“敵將楊彥昌已為我軍陣斬,敵將吉珪為我軍生擒!”一向以冷酷堅強示人的彭光此時卻幾乎是哭著將這句話大聲喊出來的。
郭如克聞言,如釋重負,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正麵勝負已分,那麼接下來定會分兵救援兩側已經本陣。
果然,正麵戰鬥結束後,猶在苦戰順軍高一功、馬世泰兩部亦出現了騷亂。起渾營兵分四路,哈明遠前哨馳援賀人極部、王光恩左哨馳援郭天才部、魏山洪右哨鞏固正麵陣線、楊友賢後哨回護本陣。如此一來,帶起連環效應,先是馬世泰部開始收聚兵馬,向外圍退卻,而後,戰力最強、戰意最高的高一功部在源源殺來的趙營兵馬前終於低下了高昂的頭顱,且戰且退。
“高賊身中數槍,唇齒皆血,猶自力戰不退。賀中軍帶親衛馬軍橫衝,刺翻其馬。可惜闖賊四起將其搶走,雖未能活捉其人,但闖賊膽氣已喪,敗成定局!”
一刻鐘後,戰事逐漸止息如同潮退,去而複返的彭光再度向他稟報。
郭如克點點頭沒說話,隨即環顧四野。蒼茫而又遼遠的原野上,如今堆積著無數突兀的小堆,它們東一簇、西一簇的一個接一個遍地都是,直鋪陳向視線的極處。肆意橫流的血水混雜著泥水從小堆們的周圍延伸開去,仿佛一幅幅潑墨圖案,伴隨著這景象彌散襲來的,是極為濃重直如鮑魚之肆的腥臭味。饒是身邊兵士久曆戰陣,也多有忍受不住遽而咳嗽者。
虛脫了的孔全斌背靠戰鼓,坐在那裡傻笑。擔架抬來一名傷者,經過他時,本來緊閉雙目的傷者忽然睜開眼看著孔全斌道:“勝了?”
“勝了。”孔全斌對身受重傷的周晉笑笑。
周晉也勉強笑了笑,繼而頭一偏,再度昏迷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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