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隻留給吳三桂三日時間考慮,使者來已費了一日多,去又將費一日多,故此吳三桂真正能做決定的時間隻有收到信件的當晚罷了。
是夜,吳三桂召來何進忠、吳國貴等心腹部將徹夜商談。內容如何陳洪範無從得知,但當他次日找到吳三桂時,卻見他有氣無力癱軟在內堂的太師椅上,雙目呆滯,一動不動,背後的猛虎撲兔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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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獸的凶猛更襯出他的虛弱。
“吳爺”陳洪範小心翼翼踏進堂內。
“哦,陳公來了。”吳三桂突然間改頭換麵也似,頹喪之氣不再,眼神重煥光彩,顯得極為精神奕奕。
“陳某掐指一算,順軍那裡,當有消息了”陳洪範雙手攏在袖中,垂目低語,“不知吳爺是如何回應的?”
隻這一句話,陡然間如一記大錘,將漲氣皮球般的吳三桂結結實實打回原形。他原本挺直的腰板不受控製著向後一彎,整個人伏在身前的桌案上,肩頭顫抖。
“我”吳三桂話剛出口,眼眶就紅了。
陳洪範歎口氣,搖了搖頭,見此情形,不用問也知道結果了。
“我吳三桂從今日,便成了無父無母之人!”內堂彆無他人,麵對陳洪範,憋了一宿的吳三桂終於忍不住情緒爆發,淚水簌簌墜落,很快打濕了宣紙。
可以說,昨夜,是這個年輕人有生以來最痛苦最煎熬的一夜。
一邊是血脈相連的家人的安危,一邊是數萬將士的前途利益,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但無論舍棄哪一邊,都足稱痛徹心扉的疼。如同兩座壓力無比的大山同時壓向吳三桂,吳三桂能做的,隻能是主動承受其中的一座躲避另一座,雖能疏解一半,但如此一來,則注定有一座山將永遠壓在他的心頭。
不管出於自身的傾向還是受到外部軍將們的影響,吳三桂最終選擇了後者。
陳洪範隻是歎氣,無言以對。大恩不言謝、大哀不相勸,吳三桂的父母至親包括其餘親戚三十餘口都在北京,生殺予奪全取決於順軍。吳家泰然至今的重要原因便是被李自成視作牽製吳三桂的棋子,可當這枚棋子失去了效果,李自成盛怒之下,以順軍之酷烈,吳家上下將有怎樣的結局,可想而知。
“我已回信,與家父斷絕了父子關係,但願此舉,能稍稍挽救家人性命。”吳三桂嗚咽道。當下的他,看著更像個悲痛欲絕的孩童,而非那巋然不動數萬兵馬的統帥。
人在亂世,身不由己。即便位高權重如吳三桂,照樣無法幸免。又如崇禎帝,貴為天子,最後家破人亡甚至不得全禮安葬的結局,與千千萬萬遭受苦難的黎庶又有何異?
“若不是機緣巧合,隻怕我也早折在了湖廣。”聽著吳三桂的低泣,陳洪範沒來由驀然出神。他自謂這一生的轉折點拜兩個重要的人所賜,隻不過這兩人給予他的轉折截然相反。這兩個重要的人,都先後受到過他的提攜,一個是他在鬼頭刀下救出來後來卻差點讓他提前馬革裹屍的張獻忠,一個是他起初隻是想利用卻沒料到最後卻成為親密兄弟的趙當世。世事無常,以至於此。
四月十六日,順軍前鋒攻入永平府境,與高第軍接戰,互有勝負。一日後,得知吳三桂決意反抗到底的李自成率主力抵達永平府,這下高第軍再也無法支撐,向東撤退。最早慫恿吳三桂對抗順軍的薊遼總督見大勢已去,拋下兵馬,隻帶著家丁二十騎偷偷南逃。高第與黎玉田帶兵且戰且退,十八日在撫寧衛得到了吳三桂軍的接應,追擊的順軍旋即退去。
此時,距離山海關大戰全麵爆發,隻剩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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