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赫歎氣道:“是西安府那裡派出的加急快馬,印信腰牌都檢查了,當無差池。”又道,“老徐早在上月中旬便已到彌留,隻怕當時給如火如荼進軍的主公帶來困擾,始終隱而不言。直到他去世,才由親屬部下披露。”
月初,留守後方的大明安肅伯徐琿病逝於西安府城。
“目前陝西軍事暫由王總管兼理,覃奇功覃先生已從成都府城出發,日夜兼程趕往陝西。”周文赫繼續說道,“徐總管家無餘財,隨軍僅妻一名懷遺腹子,上書請回範河城軍中分到的宅院居住。”
趙當世眼睛一紅。十年時間,說來不長,但憶及那些與侯大貴、徐琿等老弟兄在顛沛流離途中朝夕相處的日子,回到現實,他總會有種恍如隔世的惆悵。
“派人專程去找何可畏,讓他按照王府待遇好生供養樓娘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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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怠慢半分。”
周文赫點點頭,但略微有些擔心,道:“可若如此,恐怕朝中有人嚼口舌。”
趙當世搖頭道:“侯大貴、徐琿,不單是我的老弟兄,也都是為我大明鞠躬儘瘁死而後已的忠臣良將,生前沒機會享福了,身後事我得幫他們安排妥當。比起他們,我但受些誹議,又算得了什麼?”
周文赫肅道:“遵命。”
回到高台,短短功夫,鎮虜衛東城外戰事漸有分曉。
城下,吆喝號子雄渾如鐘,十餘根麻繩尾端扭在一起,由數十名明軍勇士抱緊,奮力向外拉扯。每拉扯一下,帶動支撐在城牆內部的十餘根木柱,引得整麵牆垣也微微晃動。
覃進孝嗓子已極其沙啞,但仍然揮刀嘶吼。大部分明軍早便撤出到了數十步外,隻有他還領著數十名明軍勇士掩護拉繩著的袍澤們。
清軍源源不絕跳下城頭,並利用人數優勢包圍了覃進孝及十餘名明軍勇士。覃進孝人雖少,但依然極力往兩邊擴出去,用以加寬接觸麵,更好地進行掩護。麻繩又粗又硬,根根虯結在一起猶如麻花,清軍即便刀快斧利,還是難以將之斬斷。是以隻能寄希望於衝破覃進孝這十餘名明軍勇士的防禦,殺散牽繩的一眾明軍。
覃進孝怎容揮灑幾日血汗功虧一簣,抵死相抗,作為明軍大將,他地位崇高,本不必將自己置於死地,但他既向趙當世許下了承諾,就懷揣著必成之心。此時此刻,唯有衝在第一線,與所有明軍將士並肩浴血奮戰,才能讓他感到踏實。他上陣前對所有人說,今日沒有大明將軍覃進孝,隻有大明老兵覃進孝。
耳畔忽聞爆響,隨著震耳欲聾的吆喝,緊接著,鎮虜衛東麵城牆從一邊開始,柱倒如山崩,“砰砰啪啪”的爆裂聲直似巨廈傾塌,整麵城牆仿佛波濤起伏,磚垛下陷、土石飛迸,灰煙大作間,城牆的徹底倒塌已難以遏製。城頭清軍驚呼,城外明軍奔走,牽繩的數十名明軍勇士因為突然脫力而摔滿遍地,更外圍的明軍或用繩索、或用鉤子犁爪等趕忙將他們往外拖拽。
城塌得太過突然,覃進孝眼前灰土撲簌直落形成土幕,不少太過靠近城根的清軍兵士在瞬間被木石掩埋,他又驚又喜,轉身要走,不妨倉促間眼前寒光一閃,一名清軍不顧生舍命揮刀,似是用儘了全身氣力,砍中他的右臂。
覃進孝右肩忽覺一空,整個人也在此這時得以抽身後退,一臉滾了幾個筋鬥,堪堪躲過鋪天壓來的土石巨木,被明軍覷見,忙七手八腳將他搶到安全地帶。
轉頭看,整個鎮虜衛城如沉海底,在巨響轟鳴中不斷塌陷,衝天籠罩的灰塵令高懸當空的日光都為之一黯。
“成了!”覃進孝長籲一口氣,正要放聲長笑,但見四周兵士都向自己投來驚懼的目光。低頭一看,不由怔住了。隻見身子右側,已不知何時,浸潤在了血水中。逆著鮮血流淌的方向往上再看,自己的右臂,居然齊根斷裂,隻留碎甲爛肉,引著血水四溢。
“他奶奶的”覃進孝一時間不知是喜是悲,然而就在這一瞬間,他的兩側,人影憧憧,正有無數明軍組成茫茫無邊的陣列,向著鎮虜衛城發起全力衝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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