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裕問道：“第一輛車是個什麼情況？”
樸隊那極有男人味的嗓音，因為一晚上沒睡而變得有些粗獷：“他說，看到路邊有個大媽在路邊走路晃晃悠悠的，後來直接一歪倒了下去，人正好在人行道最邊上，這一到就直接滾到了馬路上，他嚇得直接刹車了。”
“那附近沒有監控，我們沒法證實他所說的。但是我們找到了那個大媽，她是剛剛乾完一天的活，準備走路回家。”
那個大媽的家，在出城高速旁的一個年代久遠的小屋，硬要說的話，她家可以算是已經出城了。
這條出城高速剛修建不久，兩邊則是有些鄉下風格的獨棟小院子，基本都比較破舊，隻有少數裝修的不錯。
而這個大媽白天在走路約一個多小時的廠裡乾活，每天上下班都是走路。
“根據大媽所說的，她那時候的確暈了幾秒。暈倒幾秒後醒來就聽到車禍發生的撞擊聲，嚇得她立刻爬起來跑到路邊。”
“由於第二輛將第一輛車撞得朝前前進了幾米，所以大媽起身後還是被撞到了，但傷的並不嚴重。”
楚晨出聲問道：“那大媽暈的原因知道了嗎？”
樸隊歎氣道：“太過疲勞，加上晚上沒吃飯有點低血糖。大媽是在工廠上三班倒的班，回去還要做飯，照顧行動不是很方便的丈夫，院子裡的菜和雞還要忙活，每天隻能睡四個小時。”
“我們從附近的監控發現，這個大媽在中途還在路邊停下了兩次，坐下來休息了一會兒，說明她頭暈有一會兒了。”
此刻三人已經走到了辦公室外，樸隊打開門走了進去，把交通事故調查資料遞給楚晨：“這是具體的資料情況，裡麵也有少數傷者的詢問對話。”
楚晨接過檔案袋，顧裕則再次問道：“第一輛車的司機呢？現在人在哪？”
樸隊拿起桌上已經涼了許久的咖啡喝了一口道：“詢問完就回去了，他說要去看看那個大媽。家裡本身就窮，還被他撞到了一下，準備送點錢慰問慰問。”
“等明天，他還要去醫院看看其餘的傷者和死者的家屬，順便道個歉。”
“哎，其實這個真的沒法說。你說如果他不刹車，這個大媽倒在路上的上半身，起碼有一般會被車直接碾過去。”
“但刹車的話，就是現在造成的六輛車連環追尾，其中還造成了三人死亡十六人受傷……你說他這刹車是刹對了還是錯了？這個真的沒法說啊。”
一時間，三人都沒有說話。
其實換個角度來看，這就跟倫理學領域一個最知名的電車問題一樣，犧牲一個還是犧牲三個。
不過又不一樣，一個是可以思考後做決定。這個則是如同條件反射一般，下意識就做出的決定。
同時，選擇急刹後，你不知道具體會死幾人。
車速如此之快的情況下，相信所有司機都知道，急刹後會出現什麼問題，以及會造成的嚴重後果。
第一個司機錯了嗎？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說的清楚。
楚晨拿著檔案，跟顧裕兩人準備回刑警大隊的辦公室。
走在路上，顧裕低聲道：“我希望這個案件，跟‘FindYou’無關。”
楚晨輕聲道：“沒有人會希望跟‘FindYou’有關。收拾好情緒，一會兒跟我去第一輛車的司機家，我們去看看他的手機先。”
……
第一輛車的司機叫馬天天，男性，三十一歲，是一個白領，目前未婚。
本身打算今晚出城，去隔壁城市出差的，除了這一碼子事，出差的事也耽擱了。
從ATM機上取了一千塊錢後，就前往了大媽家。大媽昨晚車禍後去醫院，處理了身上的淤青和擦傷後就回家了，連吊瓶都沒有打。
畢竟家裡還有個丈夫需要她照顧，第二天還需要上班，不能在醫院耽擱太久。
馬天天在大媽家聊了一會兒，將一千塊錢塞到大媽手裡後，便沒有多待直接離開了。
剛剛出門，就收到了楚晨打來電話，楚晨說明來意後，他說道：“我現在在外麵，一個小時後我家見吧。”
一個小時後，楚晨和顧裕按響了馬天天家的門鈴。
不過一會兒，門被打開，馬天天看向外麵穿著警服的兩人，說道：“剛剛打電話給我的警官吧？來，先進來。”
馬天天長得有些小白臉的潛質，皮膚比較白，整體看上去瘦瘦的，臉上戴著副邊框眼鏡，看上去挺斯文一人。可能由於車禍的事，他臉上有遮掩不住的疲憊。
顧裕和楚晨兩人走了進去，這是一個一室兩廳的公寓，裝修的比較簡單，門口的鞋櫃上還有幾雙女士的鞋子。
馬天天看到兩人的目光，笑著解釋道：“這是我女朋友的，我們兩個現在同居。但這幾天她家裡有事，就回去了，現在家裡隻有我一個人在。”
楚晨穿好鞋套走了進去，接著他的話問道：“她知道車禍的事嗎？”
馬天天一臉苦澀道：“我跟她說了，她還安慰我說這不怪我，我做的沒錯。可是就因為我這一個舉動，死傷那麼多……我心裡過意不去啊……”
顧裕嘴唇嚅動了片刻，還是安慰道：“但至少你在要撞到人的時候刹車，這點沒有做錯。”
馬天天搖頭道：“你們要問我什麼就問吧，不過我基本都已經跟你們警察說過了，應該沒什麼遺漏的。”
楚晨和顧裕兩人對視一眼，說道：“是這樣的，我們想看下你的手機可以嗎？”
馬天天怔愣了一瞬，隨即反應過來：“啊，可以。不過能跟我說一下原因嗎？”
楚晨：“是這樣的，我們其實是刑警大隊的。在事故中，我們交警隊的人，在一個人的手機裡看到了一些可疑的內容，所以我們需要調查一下。”
馬天天聽完，垂下眸子：“你們是在懷疑那個手機裡有可疑內容的人是我？”
楚晨立馬解釋道：“不是，是我們的同事在當時沒有看清那個人的臉，所以現在需要找到這個人。我們每個人都會查，不是懷疑你。”
馬天天抬起頭，將口袋中的手機拿出，解鎖後遞了過去：“那你們看吧。”
顧裕接過手機，滑動桌麵進行查看，然而並未發現‘FindYou’APP。隨後將手機鎖屏遞還給馬天天，並對楚晨搖了搖頭。
楚晨點頭表示知道後，便起身對馬天天道：“抱歉，今天晚上打擾你了。”
馬天天同樣站起身道：“沒事，如果還有事的話，可以隨時找我。”
顧裕點頭道：“感謝你的配合。”
就在楚晨打開門走出去，顧裕正在彎腰脫鞋套的時候，馬天天彎下腰，湊到顧裕耳邊，用近他一人可以聽到的聲音，飽含著笑意輕聲說道：
“我等你們來抓我判刑啊，小辣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