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沒人敢攔太子, 江禾抹了把臉,想方設法尋到了子修,太子神情不妙,江禾唯恐太子暴怒之下又發狂, 令齊貴人受傷, 上次太子有過片刻發狂之後,曾秘密叮囑過他若是有類似的情形一定要阻止, 江禾隻能求助於有能力攔下太子的人。
子修隸屬暗衛, 本不必聽江禾之令,保護主子卻是本能,得知太子出門之後, 子修便攜了江禾,追趕太子。
皇城的花燈節, 公主府外尤為熱鬨。
齊鈺與太子走在路上, 迎麵而來都是一對對虔誠的男女, 手中同執一盞花燈, 喃喃祈福。一路行來, 齊鈺就見到了數不儘的花燈, 從最樸素的紙燈, 紅綢糊的蓮花燈, 眼睛綴了瑪瑙的兔子燈, 到會轉動的,八麵都畫著飛天仕女的走馬燈。
除了接踵而至的行人,還有接連不斷的路邊攤, 有賣花燈的,有鬥燈的,也有猜燈謎的,生意興隆,各個都圍滿了人。
齊鈺好奇地望著各式花燈,他們的前後左右都是男女,他雖著了女裝,可實際上就他與太子同為男子,也就他們兩個手中空空如也。
這一路,太子都亦步亦趨地跟著他,沉默寡言。
齊鈺心想太子心情不太好,不若買盞燈逗太子高興。
其實他自己也想要一盞來玩。因為儀安公主和陳鳶都打算自己點了,齊鈺也沒把花燈節的習俗放在心上。
齊鈺試探道:“殿下,咱們也去買個燈如何?”
慕容駿望著他眼中閃亮的星火,猶豫地應了。
少年究竟知不知道,一起執燈是有結緣之意?
齊鈺示意太子跟著他,前往最近的賣燈的攤子,方才路過時,他就很中意那攤子上最威風最亮的一隻老虎燈,然而剛到還未開口問價,這攤上另外一隻用來攬客的並蒂蓮花燈忽然燃燒了起來,攤子老板大嚎一聲著火啦,方才還在挑選花燈的客人紛紛四散逃去,齊鈺也與太子,一同退到安全之地。
攤子老板打了一桶又一桶水潑下去救火,他相中的老虎燈,就挨著起火的並蒂蓮花,早已不能看了。
見狀,慕容駿麵上寒意更甚。
齊鈺安慰道:“隻是個意外,被咱們撞見罷了,彆往心裡去,這家不行,還能去另一家的!”
齊鈺仍讓慕容駿跟著他,往旁邊一家店鋪走去。這次的店隻在店外牆壁上掛了一盞花燈,並未點燃,料想不會再遇見火災,齊鈺帶了慕容駿進去,老板卻在令夥計上門板打烊。
原來這店的老板已提前把燈都賣光了,賺夠了錢,打算回家哄一哄老板娘,一起出來過花燈節。
齊鈺:“……”
他們兩個這到底是什麼運氣啊!
眼看太子臉色糟得不能再糟,可不能再去旁的店了,齊鈺纏住非要關門不可的老板,軟磨硬泡:“老板,求您彆走,就賣兩隻燈給我吧!”
老板操著滿口的外地音,不停搖頭道:“不得行,不得行,沒得兩隻,隻剩下一隻了,是要留給我媳婦兒的。”
齊鈺心想有一隻是一隻,忙掏出一隻燈的錢:“賣給我一隻也行的!”
老板看也不看他的錢:“不得行,不得行,給了你我媳婦兒要給我臉色看……”
齊鈺窘窘地想,這老板怕不是個耙耳朵。
花燈是一定要買的,老板不肯動心,通常是價格太低。齊鈺咬咬牙掏出一張銀票,拍在櫃台上,
“全給你,行嗎!”
老板眯縫著的眼睛驟然睜圓了。
將最後一盞燈遞給齊鈺,老板還在哼哼唧唧:“算了,看在你們兩個是有情人的份上,老板我就成全你。”
齊鈺:“……”
齊鈺已對澄清有心無力,隨便他怎麼說了。
買到了燈,齊鈺請老板幫忙點上,小心翼翼舉到太子跟前。
“殿下,您看這燈漂不漂亮?”
這燈是一對的大紅鯉魚,彼此首尾相連,神氣活現,且魚與鈺算是諧音,兆頭不錯。
慕容駿親眼目睹他纏著人要買燈,已瀕臨要發作的邊緣,可是少年眉眼晶亮,笑嘻嘻提著燈,被暖洋洋的燈光一照,又適時將他往回拉。
慕容駿不由道:“……漂亮。”
齊鈺自以為哄人挺有一套,得了誇便得意地笑:“殿下心情是不是好很多了?待會兒咱們就提著這燈,也去街上顯……走一走,等天色再暗一些,到處都是燈光,星星點點,肯定特彆好看。”
他猜,那說不定是像銀河落九天一樣的美景。
慕容駿注視著他們的燈,眸中的光也跟著閃閃爍爍。
太子道:“……好。”
太子身份尊貴,齊鈺是不敢讓太子提燈的,自己一路提了燈,與太子並肩而行。
江禾遠遠跟在人群裡看著,急得直跺腳。
“子修,咱們一起上,把殿下攔下來!”
江禾身旁,子修一直在留意,不確定道:“不若再跟一段,殿下的情形似乎還不是上次那般。”
隻是看上去有些沉重,既沒有聽不進話,也沒有把齊貴人推開。
子修有種直覺,太子應當沒有失控。
江禾不安到了極點,就是如此他才覺得不妥:“殿下該不會是想憋個大的,萬一、萬一爆發了可還來得及……”
頭頂上傳來輕微的響動,江禾抬頭看天,下小雨了,他與子修對視一眼,再去看太子,驚悚地發現,太子與齊貴人的身影都不見了。
雨絲落下來,齊鈺的肩膀很快便濕.了一片。
雨水對於花燈來可謂天敵,本來齊鈺感覺自己與太子還在銀河中漫步,剛落下點雨,不消片刻銀河就散得差不多了。
齊鈺竭力護住他的燈,眼看行人越來越少,雨越下越大,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征兆。
“太子殿下,咱們還是去躲個雨吧。”齊鈺道。
他的身上已淋濕了,慕容駿在雨中站了一會兒,若有所思,待齊鈺喚了幾次才醒過神來。
太子與齊鈺目光相接,忽然間出人意料地將他抱了起來,用了點輕功,撒腿狂奔。
這是要去何處?
齊鈺吃了一驚,他原意是找個屋簷隨便躲躲雨,再托人往公主府遞個信來接他們回去,再不濟太子也能召暗衛,弄到兩把傘。
可是太子這麼抱著他跑得飛快,齊鈺死死扒著太子,顧不上說話了。
太子帶他來到了就近的一處寺院,齊鈺眼睛一亮,佛堂用來躲雨是個不錯的主意,誰知太子並未帶他進佛堂,而是直接闖入了佛堂後頭的一排廂房,後堂守著的兩名僧人本要阻攔,一見是太子,馬上便讓開了。
太子猛地踹開其中一間的房門,將齊鈺輕輕放了下來。
屋子裡並未點燈,太子也沒有要掌燈的意思,虧得齊鈺手中的魚燈還亮著,可以先將魚燈放在桌案上湊合。
齊鈺把燈放好,這才道:“太子殿下,這是何地?”
太子悶悶地道:“鳳來寺。”
鳳來寺?
這地名齊鈺並不陌生,是書中太子常為孝仁皇後進香的寺院,於太子來說是個十分有意義的地方。
登基之後更是在此地,慕容駿邂逅了他的官配。
齊鈺不自在地咬了咬唇,這還沒到登基呢,官配人又不在,怎麼好端端躲個雨,會想到鳳來寺?
他身上還穿著濕了的衣裳,久了有些冷,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慕容駿回神道:“冷?”
齊鈺道:“還、還好,我的衣裳濕透了,殿下您呢?”
齊鈺使勁搓了搓手臂,望了一眼太子,太子身上的玄衣已在滴水。
齊鈺心念一動,太子方才帶他過來,用身體替他擋住了大半的風雨,身上估計比他還冷,他多凍一會兒沒什麼,太子若是因此得病了,就不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