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銘與子修已將名單上的六個人都查了一遍, 如子修所料,這幾個人的墓全都空了。
這些人,全部都是假死。
不僅如此, 其中有除了陳三以外的另兩人,也被經常一起出任務的同伴證實,身上出現了與陳三一樣, 似被火灼過的紅印, 不久之後,就“暴斃”了。
加上陳三, 共有三人身上有紅印, 而其他人並非沒有,是無法證實,但已足夠說明這絕不是巧合,這些人之間的確存在某種聯係。
子修再將各處問到的細節拚湊起來,總結一下便是,這幾個人“臨死”前,大多武藝精進,身上出現了紅印,有的甚至性情大變, 常出現的評價是,除了樣貌之外,整個人好似都變了。
而他一開始亦猜錯了,以為紅印與武藝精進,是這些人離開之後才擁有的, 可實際卻是,這些人有了這些變化之後,才假死離開。
六個人各自都想到同樣的手段假死並不可能,他們必是已聽命於同一個人,選擇以同樣的手段離開暗衛。
他們聽命的,肯定就是宋君了。
紅印、性情驟變、還有武藝精進,這些變化與宋君有何關係,是宋君給予他們的“不同之處”嗎?
至此,子修算是有了突破性進展,總覺得真相已離他越來越近,可要繼續往下查,暫時又沒了彆的線索。
齊銘並不知他具體的差使,一路上也不多問,隻跟著他各處轉悠。齊將軍有個習慣,每到一處會打聽有沒有祛疤靈藥,若有,不論花多少銀錢都要買下來。
子修知道,他是在為了皇後臉上那道一點都不難看的疤,在搜集藥物。
子修不由感慨:“你與皇後感情真好。”
齊銘得意地道:“那是自然,鈺兒可是我從小養到大的弟弟……”
雖然最後被皇帝給叼走了,有些心塞,但是弟弟幸福就好。
齊銘頓了頓,子修最近找不到新線索,他看也看出來了,委婉道:“其實,這些人或許也有兄弟姐妹——何不查一查這些人的家小?”
“不可能。”子修笑著搖頭,“能入暗衛,就不可能有家小。”
要入暗衛,身上絕不能有明顯的印記,亦不能有會成為軟肋的家人,整個暗衛,其實都是一夥無家可歸的人。
“這麼說,莫非你也是?”
齊銘一下子睜大雙眼。
“我也是。”子修覺得他的身世沒什麼不能說的,平靜道,“我娘剛生下我便離世了,我爹因保護廢帝受過重傷,在我小時候也……”
齊銘沉默半晌,忽然朝他伸出手,子修下意識就揮掌格擋。
“……宋小哥。”齊銘的手還舉在半空,尷尬地道,“我又不是要與你對打,你能不能彆這麼敏銳。”
“那你要做什麼?”
子修莫名其妙地瞥他一眼,不知他好端端為何舉手。
齊銘:“……”
齊將軍歎氣,總不能說,他瘋了竟覺得宋小哥有些可憐,想安慰一下。
他與弟弟的生母也去得早,好歹親爹還在,雖然那是個不著調的爹……
齊銘把手收回去,再去打聽祛疤靈藥時,順帶還打聽了點彆的。
“這是何物?”
子修接過他拋來的一隻巴掌大的瓷瓶。
“這是傷藥。”齊銘彆扭地轉過臉去:“據說不錯,你試試吧。”
子修:???
子修有段太醫給的藥,養了數日傷,實際已好很多了,齊銘給的傷藥有些多餘。
但除了大夫,從沒有人額外給他買過藥,他還是低聲道了謝,把藥小心揣上,萬一以後用得著呢。
回到這幾日居住的客棧,子修與齊銘匆匆道了彆,他將查到的陳三等人的消息詳細寫成了折子,打算傳回皇宮。
他按約定發出了暗衛之間聯絡的暗號,可是負責給他傳信的暗衛卻遲遲沒有出現。
子修意識到了不對勁,正要知會住在隔壁的齊銘,他這一間屋子的門被人猛地從外麵打開了。
子修迅速持劍,警惕地看向房門。
窗外疾風驟雨,一個渾身藏在黑鬥篷裡的人緩步走進來,身後整齊地跟著四名黑衣人。
“宋君?”子修皺眉,直接道出了這人姓名。
“很久不見。”
宋君輕笑頷首。
子修繃緊了下頜,他苦苦追尋宋君的下落,除了查到幾名叛逃的暗衛之外,並無所獲,可是宋君眼下卻主動尋上門來,子修當然明白,宋君不會是過來打招呼的。
考慮到跟在宋君身邊的幾個,極有可能就是他追查到的這些人,倘若都與陳三一般功夫,四個人聯手對付他,他是無法全身而退的。
子修定了定神,索性不去想後路,沉聲問道:“你究竟是誰?”
“看來,你也猜到這個名字是假的。”宋君道。
選擇姓宋,是因與宋氏有親,而君字,除了與他的本名諧音之外,亦是配得上他的一個字。
宋君未再遮掩,緩緩摘下鬥篷上的兜帽。
子修看見了一張臉,一張他無比熟悉,此刻卻又讓他渾身寒氣四溢的臉。
他脫口而出一聲輕喚,忽而想起,這不過是易容之術。
子修怒道:“你竟敢在我麵前假冒他!”
宋君嗤笑:“你就真這麼確定?”
“你六歲時,被你爹送到誰的身邊,你連路都不認識,在宮中走丟,是誰親自去找的你,你第一次犯錯被罰跪四個時辰,又是誰最後免了你的罰?”
宋君始終笑著,微啟薄唇,冷冷道出越來越多隻有子修與另一個“他”知曉的事實。
“這不可能,你怎會、怎會知道這些——”
子修額頭落下汗珠,宋君再如何手眼通天,怎能得知這些根本不會為外人所知的細節?
這些細節,明明隻有宋君假冒的那個“他”才知道!
“你問為何?”
宋君逼近他,帶著殘忍的笑意厲聲道:“因為,朕就是他。朕當然清楚你的事。”
子修忽地爆起,持劍刺向宋君,一邊大聲道:“這不可能!!”
宋君冷笑,他的黑衣護衛早有準備,一見子修動了手,四個人齊齊攻向子修。
宋君轉過身去望著窗外的瓢潑大雨,漫不經心道:“廢去武功,留一條命。”
他還記得,當年子修是為他身受重傷隱退,他後來曾數次派人找過子修,沒能尋到人,對於第一暗衛的離開,宋君心裡並不記恨。
宋子修是忠誠之人,他不可能收服,也不可能去做試探。原想繞過去不管,可是子修的才乾實在礙事,宋君決定趁著那邊還未得到什麼確實消息之前,徹底廢了皇帝的左膀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