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是祁昀從廁所裡走出來的腳步聲。
祁昀。
祁昀是要回到床上睡覺了嗎?
不行,不行......
外麵的那個存在還在走廊上遊蕩,如果宋霖溯再次發出什麼動靜把那個怪物引過來,那該怎麼辦?!
唐寧滿腦子都是這種可怕的猜想,以至於在祁昀轉身要離開那一刻,唐寧力竭的身體突然爆發出了最後一絲力氣!他死死抓住了祁昀的衣角!
他抓得那麼緊,生怕下一秒祁昀會甩開他。
黑暗中,唐寧看不清祁昀的臉,但他可以確定祁昀回了頭,望著那張被濃鬱黑色掩藏的麵容,唐寧的唇瓣微微發抖。
祁昀一定覺得他現在很奇怪吧。
他們的關係也沒有多親密。
他接下來要講的話也太冒犯了。
可是啊。
他好像真的快要死掉了。
也許他將會成為整個遊戲第一個並非死於鬼怪,而是被自己的恐懼和焦慮殺死的玩家。
唐寧想到這裡,他努力克製住哭腔,小聲地,卑微地,充滿祈求地說:“......彆走。”
空氣中一片寂靜,隻剩唐寧淩亂的呼吸聲。
祁昀抽出衣角,轉身離去。
唐寧的掌心驟然一空,心臟也跟著空空蕩蕩。
走掉了。又剩下他一個人了。
為什麼要說又呢?
......
如果莫雲初在就好了。
什麼都不用害怕,隻要呆在莫雲初身邊。
唐寧一邊想著莫雲初,一邊又痛恨自己想著莫雲初,在鼻子發酸之前,他用力咬住下唇,將哭意惡狠狠憋住,拿被子罩住了頭。
怎麼辦啊,他好像被莫雲初寵壞了,所以哪怕碰到一個有一點莫雲初影子的人,那個被寵壞的孩子都會撒潑打滾地跑出來,不依不饒,那麼丟臉地想要再獲得一點偏愛。
可那個人不是莫雲初。
再也沒有一個人會像莫雲初那樣保護他了。
意識到這一點後,滾燙的眼淚終於從眼眶中滑落,唐寧哭得無聲無息,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像一隻找不到家的流浪貓。
床忽然一沉。
一床被子和一個枕頭落在了唐寧身側。
唐寧呆了一下,在黑暗中隱約看到了祁昀的身形輪廓,祁昀很高,他站在那裡,哪怕什麼都看不清,都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壓迫。
雖然隻見過祁昀寥寥數麵,但唐寧卻可以想象出對方此刻的模樣,大抵是神情淡漠,禁欲又疏離地垂眸審視著他。
不,不應該用審視來形容。
隻是漫不經心看了一眼,因為眼神太過冰冷,被看到的人反而像是被手術刀切割開外殼,露出內裡的靈魂那樣無措又茫然。
——祁昀居然真的來了。
唐寧小心翼翼把自己往床裡麵縮,寢室的床很窄,即使唐寧儘自己所能讓出了最大的位置,依然隻夠祁昀剛好躺下。
祁昀的肩頭碰到了唐寧的肩。
冰山一樣的祁昀有著和氣質截然不符的暖熱體溫,在燥熱的夜晚,從肩頭傳來的熱量燙得唐寧身體一下子緊繃起來。
天很熱。
唐寧穿的睡衣是短袖,不巧,祁昀也是。
肌膚相觸的刹那,唐寧的肩頭像是有電流經過,他身上的肌膚太過嬌嫩,嫩得好像一揉就化,唐寧怯懦地瑟縮了一下肩膀,努力再把自己往牆邊擠。
然而他身邊躺著的那具年輕身形高大,四肢稍稍舒展開來,就將唐寧拚命讓出來的那麼點位置完全占據,不止是這點距離,那無形的體溫和氣息更是在肆無忌憚地侵蝕唐寧的私人領域。
悶熱的空氣將祁昀身上淡淡的清香蒸騰得有些醺人,唐寧嗅到的全是這股若有若無的香味,他的身體無法自拔地沉溺在這股氣息中。
單薄青澀的軀體一邊貼著冰冷的牆壁,一邊貼著溫熱的肌膚,安靜到能聽到對方呼吸聲的狹小空間裡,唐寧蹙起了好看的眉頭,陷入了自己會不會更加睡不著的苦惱中。
在這股氤氳的香氣裡,唐寧翻了個身,薄被蓋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一段漂亮的曲線,從肩膀延伸到腰時,線條低到穀底,再延伸向臀部時又驟然高了起來。
一隻蒼白修長的手悄然無聲出現在了那截腰後。
隔著極近的,幾乎要貼上去的距離,張開五指,測量著唐寧的腰身。
唐寧毫無所察地背對著祁昀。
那隻手一點一點往上遊移,沿著一節又一節的脊椎,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控製著薄如蟬翼的微妙間隙,最終停留在了雪白的後頸上。
“......同學們你們睡著了嗎?”遠方隱約傳來了怪異的詢問聲。
唐寧頭皮發麻,他咬住了下唇,努力讓自己不要發出聲音。
真奇怪。
怎麼會有一種說不出的......
額頭抵住冰涼的牆壁,耳根泛出一圈紅暈,唐寧羞愧地低下頭,努力讓自己甩掉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可是心臟卻不受控製地急促跳動起來。
“咚、咚、咚。”
心跳聲與走廊裡隱約傳來的敲門聲重疊在一起。
纖長的睫羽忍不住微微發顫。
病態的紅爬上雪白的肌膚。
黑暗之中,無人看見那修長的五指微微並攏,做出了一個桎梏的手勢——
像抓住了一隻落在花樹上的雛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