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盞昏暗的車燈亮起,隻能照亮車子的左側,唐寧抬起頭發現車燈亮起的是幽幽綠光。
大巴車繼續在黑暗中行駛,唐寧看著車窗外越來越濃重的大霧,就算現在是白天,他也無法穿透濃濃的大霧看清外麵的景色,不知過了多久,車輛終於停了下來,在大巴車前矗立著一座墳頭,這就是他們即將埋葬厲鬼的地方。
木叔搖著鈴鐺走下車,陳言和秦佳期跟著下車,木叔將鈴鐺收起,這兩位貼著符籙的玩家就一動不動站在了原地。
“我已經完成了我的部分,現在該和我一起去蚩蚩井了。”木叔對著唐寧他們道。
唐寧看了一眼林蘊,林蘊附耳輕聲道:“走慢一點。”
“我儘量埋得快一點。”
隻有兩個人,埋好十三具屍體是一個大工程,唐寧把自己身上的紅嫁衣脫了下來,交給了林蘊。
林蘊的神情一怔,看起來有些不理解唐寧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保命道具給了他。
“你比我更需要它。”唐寧的喉嚨受損不能大聲說話,那這一句話對林蘊來說顯然比任何話都要有分量。
林蘊接過嫁衣,鄭重地點頭。
和林蘊做了短暫的交流,唐寧看了看已經迫不及待的杜風和木叔,又看了一眼已經身後正在拚命挖坑的林蘊,他深吸一口氣,朝著庚溪走了過去。
庚溪伸出了手,他的袖口飛出了一隻黑金色的蝴蝶。
那是一隻很美麗的蝴蝶,翅膀散發出了微微幽光,即使是在黑暗中,人們也可以憑借那縷微光找到它的蹤跡。
這隻蝴蝶一離開庚溪的身體,就迅速往霧氣深重的林中飛去,庚溪牽著唐寧的手,帶著唐寧離開墳地進入林子,在踏入樹林的那一刻,唐寧的身體被越發深重的寒意包圍。
整個林子有著說不出的詭異,慘白的月光穿透枝繁葉茂的樹冠,卻照不透青色的霧氣,陰冷的氣息在每一處角落蔓延,唐寧走了兩步,感覺自己像是踩到了什麼東西,他的腳步一頓,僵硬地低下頭,隻見僅剩白骨的手被他踩在腳下。
不知道是不是唐寧的錯覺,他總覺得那隻白骨動了一下,似乎想要抓住他。
正在唐寧心神不寧時,一隻皮鞋踩在了讓唐寧害怕的骨手上,庚溪一把抱住了唐寧,和之前數次抱住唐寧那樣穩穩當當地行走在林中。
好像又回到了當初走樓梯時的感覺。
又像是那晚他們跟蹤完杜風後,庚溪抱著他往回走。
到處都是高大的樹木,每一株樹木都在晃動,發出沙沙的聲響,可是霧氣卻沒有半點變化,空氣中也沒有風在流動,這是像亂葬崗一樣的地方,黑暗、冰冷,充滿死氣。
唐寧嗅到了難聞的屍臭味,他將臉埋在庚溪的懷裡,努力汲取著庚溪身上的清香。
不知道走了多久,庚溪停了下來,唐寧抬起頭,看到了兩座石像出現在了眼前,石像很矮,隻有半人高,是長條的圓形,半截埋在土裡,露出的另外上半截雕刻了古怪的人臉。
人臉的眼睛很大,沒有鼻子,薄薄的嘴唇一邊的唇角向下抿的,另外一邊的唇角向上揚,石像的身形則沒有任何花裡胡哨的東西,沒有手,沒有衣服,就是一個豎下來的筆直線條。
這兩個石像就好像把守著秘密基地的守衛。
唐寧看到蝴蝶夫人飛進了石像守護著的霧氣深處,木叔和杜風往前麵追著那隻蝴蝶,庚溪也抱著唐寧走了上去。
一直將臉貼在庚溪胸膛的唐寧聽到了劇烈的心跳聲。
如果光看庚溪的臉,很難想象麵無表情的庚溪會那麼緊張。
眾人跟隨那隻蝴蝶來到了石井旁邊,看到了傳說中的詭異石井,井上雕刻著格外詭異的臉龐,除了鬼臉外,還有金雞、太陽、蝴蝶和向日葵。
這就是傳說中的蚩蚩井!
黑金色的蝴蝶重新飛進了庚溪的袖口,庚溪將唐寧放下了下來,他沒有立刻靠近那口井,看起來有些躊躇。
“井可以單獨一個人去,也可以多個人一起去,你和誰站在井前,就可以看見你和對方的前世今生。”木叔介紹道。
“那我想和你先去照照看!”杜風對唐寧興衝衝道。
唐寧不知道照了這口井會有什麼不好的影響,他看了一眼躍躍欲試的杜風,又看了看戴著鬥笠的木叔和擰起眉頭的庚溪。
唐寧現在還是不能確定究竟誰是蛇,如果杜風是蛇,這口井會不會就是刺激杜風攻擊他的關鍵道具?
想到這裡,唐寧艱難開口道:“我們一起照吧。”
既然不知道誰是王子誰是蛇,那麼大家都站在一個起跑線好了,隻要都挨在一塊,蛇攻擊他的時候,王子也能出手救下他。
在唐寧說出這句話後,所有人都愣住了。
四個人一起照蚩蚩井?
其餘三人聽到了唐寧這個建議,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最先應和唐寧的是杜風:“行啊,我都可以。”
木叔和庚溪還是停在原地。
唐寧看向了庚溪,與唐寧四目相對,庚溪也緩緩走了上來,現在就隻剩下木叔一動不動。
“我就沒必要和你們一起照了”木叔試圖推脫。
“你也來。”庚溪冷冷開口道。
在庚溪冰冷的注視下,木叔也不情不願走了過來,很快,四個人一同站在了這口霧氣彌漫的井邊。
傳聞中,蚩蚩井會先倒映出一個人的今生,而後會照出那個人的前世。
雖然唐寧對這口井即將造成的變化感到不安,但是站在這頗具神秘色彩的井邊時,他心裡也不禁生出了一點好奇。
在他們的注視下,井中被霧氣籠罩著的多年死水起了微瀾,井水中浮現出了他們四個人今生第一次有糾葛的畫麵。
那是一條被霧氣籠罩著的河。
河裡水花四濺。
皮膚黝黑的小孩不斷在水中掙紮,一隻雪白的手牢牢抓住了他的肩膀,雖然井水浮現的畫麵並不清晰,但仍然能認出那是年幼的杜風。
杜風興奮地盯著那隻抓住的手,“唐寧,這是不是你救了”
他的話頓住了,因為那隻手看起來是把他往水下拖拽!
救人不應該是這樣子的,那隻手的主人反倒是像同樣溺水的人抓住了周圍一切能抓住的東西,不顧一切將對方和自己一起沉到水下。
兩道身影在水中不斷沉浮,當膚色雪白的人將臉透出水麵時,唐寧一眼就認出了那是神似庚溪的麵容。
是小時候的庚溪!
當初和杜風一起溺水的人就是庚溪!
唐寧猛然轉回頭看向了一旁的庚溪,發現庚溪的神情格外肅穆,似乎對接下來要發生的畫麵異常凝重。
唐寧重新低下頭,他認真看著井裡的畫麵,隻見這條河畔邊站著另外一道熟悉的身影,青色的衣衫,頭戴鬥笠,這分明是木叔的裝扮,明明這條河中有兩個孩子在溺水,然而木叔卻在冷眼旁觀著。
當年究竟是怎麼回事?
正當唐寧充滿了疑惑時,他看到這條河邊出現了第四道身影,那是被水裡的動靜引過來另外一個孩子,麵容與唐寧極其相似,正是小時候的唐寧。
“果然是你救了我!”趴在井口的杜風興高采烈道,與另外三個圍繞在蚩蚩井的人相比,杜風的表現是最高興的那一個。
隻見年幼的的唐寧毫不猶豫地跳入了水中,他先是抓住了那隻黝黑的手,想要將杜風拖上岸,溺水的杜風已經虛脫到沒有力氣掙紮了,他被唐寧抱住,小唐寧迅速將杜風送到了岸邊,他沒有絲毫停留,就重新跳入水中,焦急地遊向了另外一個溺水的孩子,那正是幼時的庚溪。
隻見小庚溪的表情很奇怪,他不斷在水裡抽搐,似乎有咕嚕咕嚕的泡泡擠在他的衣服裡,將他的衣服不斷撐大。
在小唐寧衝上去抱住他的那一刻,那臌脹的衣服像是承受不住般撕裂開來,一條漆黑的蟒蛇從蒼白的皮肉中鑽出——
這是一條寄生在庚溪身上的蛇!
唐寧看呆了,不光是井口的唐寧呆住了,河裡救人的小唐寧也完完全全呆住,一時間竟然忘記了遊泳,任由那條蛇撲向他。
而一直站在岸邊袖手旁觀的木叔在這一刻卻激動地衝了過去,他從腰間的小包裡取出了什麼,灑向了河裡的兩個孩子。
那條張牙舞爪的黑蛇迅速縮回了小庚溪體內,化為了小庚溪的脊椎。
“蠱人?!”杜風震驚地看向井邊站著的庚溪“你居然是蠱人?!”
那條黑色的蛇就是姆貟蠱的蠱蟲!杜風一直以為這種蠱隻出現在傳說中。
庚溪沒有理會杜風,而是緊緊地看向唐寧。
同樣,木叔也抬起頭看向了唐寧所在的位置,想要看到唐寧的反應。
唐寧呆怔地站在原地,那些零零碎碎接受的信息在腦海中不斷閃現,串成了一條線,姑父姑母曾經說過,原本的唐寧日日夜夜都會著關於蛇的噩夢,無論是看多少心理醫生都不能醫治。
唐寧終於理解了為什麼庚溪一直在說要在恰當的時機才能讓他來看到真相,原來那條蛇就是庚溪,庚溪就是他的噩夢。
所以,庚溪就是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