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寧把自己得知到的消息告訴了林蘊。
“你這幾天找個機會讓他做菜”林蘊皺起眉,“不,還是等他有救過你這樣的行為後,再去讓他給你做飯。”
唐寧又嗯了一聲,他虛弱地躺在座位上,眩暈的大腦好像暈車了三天三夜。
很快,他們到達了目的地。
唐寧剛進咖啡廳的大門,一眼就看到了白無良,一身白的青年正拿出紙巾不停擦拭著桌麵,他一旁的薑眠眠趴在桌子上補覺。
除了這兩個人,披著長發的曾一雙低頭坐在桌前,上個副本唐寧時常會覺得曾一雙陰鬱,可當他看到此刻的曾一雙後,才發現對方現在的模樣才是真正的陰冷抑鬱,頭不動,隻抬起眼盯著進入咖啡廳的唐寧和林蘊的眼神就像一條毒蛇。
在認出是隊友後,曾一雙又重新垂下眼。
唐寧找了個位置坐下,他抽了一下鼻子,從曾一雙身上聞到了淡淡的酒味。
此刻的白無良拿起第五張紙巾準備擦拭桌麵時,埋頭補覺的薑眠眠悶聲道:“差不多得了,擦來擦去吵死了。”
白無良停下了擦拭的動作,他看向了臉上有哭過痕跡的唐寧,微微挑了一下眉梢,“看來你的家也不太友好。”
唐寧安靜地坐下沒說話。
“另外三個人呢?”林蘊坐了下來,“他們怎麼還沒來?我在群裡也沒看到他們的消息。”
“讓我看看。”白無良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枚單片眼鏡,他拿起眼鏡布擦了兩下,慢悠悠放到左眼,過了一會兒才道:“飲食真不錯啊。”
“他的父母一直在喂飯給他吃。”白無良感慨道:“真好,可以做一個飽死鬼上路了。”
唐寧的睫羽顫抖了一下。
在白無良說話的時候,又有一個玩家進來,那是一位臉色慘白的男生,看起來二十出頭,整個人都濕漉漉的,好像被一盆冷水從頭頂淋過。
這個男生表情有些神經質,他像個孤魂野鬼走到了大家麵前,坐下來的時候,水珠朝下滴,弄臟了白無良剛剛擦乾淨的桌子。
白無良不悅地嘖了一聲。
這個男玩家抬起眼,卻並不正眼看白無良,神情有點挑釁。
他們該不會起衝突吧?
唐寧盯著這兩個人,沒想到那個男玩家突然轉過頭,用一種怪異的目光打量著唐寧。
令人感覺冒犯的注視,好像在被這個人審視剖析,又好像沒有被對方正眼相待。
唐寧慢慢蹙起眉頭。
緊接著,又是一個玩家推門而入,那是一個身材單薄的女玩家,她身後背著一個洋娃娃,洋娃娃很破舊,歪著腦袋,唇角帶著詭異的笑。
唐寧看了一眼那個洋娃娃,下一秒,洋娃娃突然轉動腦袋,像極了真人的眼珠直勾勾盯著他。
唐寧頭皮一陣發麻,他迅速垂下眼,避開了和那個洋娃娃的對視。
已經七個人了。
“現在要來交流情報嗎?”林蘊問。
白無良放下鏡片,“再等等,還有個人吃飽喝足準備過來了。”
是那個吃了npc飯菜的玩家嗎?唐寧不動聲色觀察著在場的其餘六位玩家,他發現每個人的狀態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異常,包括看起來最氣定神閒的白無良
對方已經第七次開始擦桌子了。
唐寧記得林蘊和他提到過,白無良雖然有一點潔癖,但並不嚴重。
唐寧又看了一眼林蘊,確認林蘊沒有出現太大的異常,他勉強平靜下來。
有過了幾分鐘,最後一個玩家終於姍姍來遲。
那是一個白白淨淨的胖子。
身上充滿了嘔吐物的味道。
他挨著唐寧身旁的空位坐了下來,充滿歉意道:“不好意思,來得有點晚。”
白無良點了一下頭:“人到齊了,那現在也可以商量正事了,我們每個人都簡單說一下自己的家,介紹完之後再由我們投票選出今天第一天要集體做客的家,你們覺得怎麼樣?”
林蘊問:“太多玩家一起去做客會不會提高難度?”
白無良聳了一下肩,“有可能。”
眾人皺起眉,薑眠眠淡淡道:“A級本做什麼都危險,我們先介紹一下各自的家,介紹完再討論其他。”
“那就先由我來開始吧,大家應該都認識我,免貴姓白,白無良。”白無良清了清嗓子,微笑解釋道:“我的家是三口之家,我,我的父親母親,他們有著重度潔癖和強迫症,不喜歡外人前來做客,如果要進入我的家中,我認為穿上全套的防護服能提高生存率。”
唐寧沒想到白無良的潔癖還是家族遺傳。
“薑眠眠。我的家隻有我和我繼父,他不喜歡男生到家裡做客。”薑眠眠看了一眼曾一雙和背著洋娃娃的女玩家,“而女性到我家做客也要小心,因為我的繼父是一位色情狂。”
按照座位的順時針順序,輪到的曾一雙抬起頭,平靜道:“我叫曾一雙,我的家裡有三口人,我,我媽和我爸,我爸喜歡酗酒,有暴力傾向,如果在我爸喝醉的時候來我家做客,可能會受到他的攻擊。”
“我叫柏映雪,我的家是孤兒院,我的家人們數量眾多,他們每個人的忌諱都不一樣”背著洋娃娃的女玩家沉默片刻,輕聲道:“我不建議大家去我的家裡做客。”
唐寧聽得有點心驚肉跳,在柏映雪說她的家是孤兒院時,唐寧就感受到了一種噩夢難度。
渾身上下都濕透了的男玩家也出聲道:“我叫路雨華,我家裡有父母、奶奶和弟弟,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有怪物,我的家人喜歡和人玩遊戲,如果遊戲輸了,他們身上的怪物就會懲罰大家。”
怪物?遊戲?
白無良追問:“什麼怪物?什麼遊戲?”
“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有巨大的陰影,我的弟弟身上有著一個不停亂動的怪物,我的爸爸媽媽身上有著和火山一樣湧動的怪物,我的奶奶身上趴著一個看起來很虛弱、但卻很強大的怪物。”
陰影?唐寧不禁想到了影子。
路雨華又道:“遊戲的話,大概是家庭版密室逃脫,我剛剛試著玩了一局,還挺刺激的。”
路雨華說完就輪到了林蘊,“我是林蘊,我的家人數量可能是這裡第二多的,家裡除了我,還有五位兄弟姐妹和我的父親,我和兄弟姐妹的關係並不好,我想他們也不會歡迎我的朋友上門做客。”
林蘊介紹完了自己的家,所有人都看向了唐寧,唐寧連忙道:“我叫唐寧——”
路雨華那奇怪的目光又落在了唐寧身上,好像在看著唐寧,又像是在看彆的東西。
又來了,這種令人不悅的眼神。
除了路雨華外,其他人看唐寧的眼神也或多或少有一點變化,不過唐寧猜測那可能是人魚公主牌的緣故,唐寧鎮定道:“我的家裡有我的媽媽,一位寄養在我家的哥哥,媽媽今天做了菜,一直讓我吃飯,如果邀請朋友去我家做客,媽媽應該不會反對。”
“不過我的媽媽好像是死人。”
這句話一說出來,大部分玩家打消了去唐寧家做客的心思,大家紛紛看向了唐寧身旁的胖子。
那位胖子開口時嘔吐後的酸臭氣息從嘴裡飄了出來,“我叫周康,我家裡有我的父母和一隻貓,我們家庭成員的體型都和我一樣,我父母喜歡做飯和吃東西,如果你們到我的家裡,可能要吃下一大堆東西。”
“那些東西,不太好吃。”周康緩緩道:“但是吃不完,他們不會讓你離開。”
講到這裡,八個玩家們都把各自的家庭情況簡單彙報了一遍,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因為每一個人的家,聽起來都不太好相處。
唐寧一路聽下來,已經down到穀底的心情更加沉重了,也許A級副本就是這樣落落落落落吧。
“曾一雙,你爸今天喝醉了嗎?”白無良問。
從所有人的描述中,曾一雙的家難度聽起來沒有那麼大,前提條件是建立在她爸沒喝酒的情況下,不然一個有著暴力傾向的男性npc會很棘手。
因為你無法確定,以暴製暴後,對方會不會升級難度變成厲鬼。
“剛剛喝完一箱,在發酒瘋。”曾一雙冷冷道。
白無良點了一下頭,“我認為我們可以改天在曾一雙父親沒喝酒的情況下做客,你們覺得呢?”
沒有人反對。
“你家有防護服嗎?這種東西可以從哪裡購入?”薑眠眠看向白無良。
不僅是薑眠眠,其他玩家也有些意動,因為白無良的家聽起來沒有特彆恐怖,如果一定要在矮子裡挑高個,可以選擇去他家做客。
“你們想去我家?”白無良支著下巴,“那我得提前和他們說一聲,因為他們非常、非常、非常討厭突發事件,而且對我愛搭不理,今天去問的話,起碼明天才能回複我。”
“路雨華,你剛剛說你的家類似於密室逃脫?”林蘊看向了落湯雞一樣的男玩家,“可以具體說說看嗎?”
雖然密室逃脫聽起來也沒有多安全,但路雨華玩了一局還能活著逃出來,說明其他和路雨華水平差不多的玩家應該也能存活。
“一幢兩層小彆墅,進去後門窗緊閉,想要出來就得找到鑰匙,在找鑰匙的過程中,如果正好進入有我家人所在的房間,門會自動關上鎖死,你需要在房間裡和他們玩一些小遊戲,贏了可以得到那個房間的鑰匙,但房間裡可能隻有這個房間的鑰匙,沒有離開大門的鑰匙。”
“如果小遊戲失敗了,我想會得到懲罰。”路雨華從還在滴水的口袋裡掏出了一把帶著青苔的鑰匙,“我是在浴缸的頭發裡找到的鑰匙。”
“你拿到的鑰匙還能繼續使用嗎?”周康問,他顯然偏向於去路雨華的家,如果鑰匙能用的話,隻要呆夠十分鐘,他們就可以快速逃生。
唐寧發現路雨華打量著周康的眼神也有點奇怪。
“不確定。”路雨華思索了一下,“如果他們沒換鎖的話,應該可以繼續用。”
“你家裡的玻璃能打破嗎?”曾一雙問。
“鋼化玻璃,防盜窗,我覺得比較難。”路雨華道。
“可以帶電鋸去你家嗎?”薑眠眠問。
路雨華看了一眼薑眠眠:“最好不要,我的父母在更年期,任何噪音都有可能激怒他們,不過你也可以帶著試試看。”
“你家裡有幾扇門?每扇門有幾把鑰匙?”白無良問。
“每扇門配幾把鑰匙我不太清楚,通往外界的門有五扇,大門,後門,二樓的兩個陽台門,還有閣樓門。”
“麻煩大致畫一下你家的布局圖。”白無良從口袋裡掏出了紙和筆,又取了一張紙:“畫之前請先把你的手擦乾淨。”
在玩家們你一句我一句的討論下,大家很快敲定下來要去路雨華家裡做客,雖然路雨華的家聽起來並不安全,但路雨華能透露出來的信息最詳細,權衡利弊後,大家最終定下今天先去路雨華的家。
做好決定後,眾人簡單地吃了一點有包裝的食物,然後一起上路。
唐寧和林蘊一車,薑眠眠和白無良一車,曾一雙與那位背著洋娃娃的柏映雪一車,剩下的路雨華和周康一車。
離開咖啡館上車的那一刻,唐寧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後麵跟著他,他回過頭,隻能看到街道上密集的人流,人來人往,車水馬龍,要找一道躲在暗中的窺視不亞於大海撈針。
“怎麼了?”林蘊問。
唐寧坐上副駕駛,係好安全帶,“總覺得有東西躲在暗處看著我。”
“我記得你有張卡牌的設定是危險與你如影隨形。”林蘊一邊開車一邊道:“你盯著點車鏡,看看能不能看到什麼。”
車鏡上倒映出了一道慘白的人影,唐寧的目光一滯,然而當他再去看時,隻有後麵排著隊的車輛。
唐寧摸著自己的脖子上掛著的鑽戒,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是他的幻覺,還是真的有東西在跟著他。
“先彆想這麼多,等會兒進到路雨華的家裡時,你儘量跟緊我。”林蘊停頓了一下,低聲道:“小心一點路雨華。”
唐寧疑惑地“嗯”了一聲。
“他的精神狀態看起來很不穩定。”林蘊低聲道:“一個精神不穩定的隊友,有時候造成的危險可能比鬼怪還要大。”
這點唐寧讚成,他確實覺得路雨華有點不太正常,彆的不說,正常人衣服全部被淋濕了,應該會考慮換一下衣服,可是路雨華直到現在還穿著一身濕衣和濕鞋,路雨華最後和周康一起走,有一部分也是殘留著嘔吐物氣味的周康和他不會相互嫌棄。
“不過最好還是跟著他一起行動。”林蘊又道。
在唐寧更加不解的注視下,林蘊輕聲道:“你有沒有發現,我們在自己家呆的時間肯定要遠長於其他人的家,這就意味著,雖然我們的家都有各自的危險,但在這種家中長大的我們,某種程度上已經擁有了一套生存法則。”
“比如剛才每個人都能說出對自己家庭的分析,在一個完全未知危險的環境下,再厲害的玩家可能都比不過原本的家庭成員。”
“路雨華能夠完成一次密室逃脫,本身就是最好的證明。”
唐寧看著耐心和他講解分析的林蘊,他抿了一下唇,心裡有一點壓抑。
其實這次他敢參加A級本,底氣來自於自己有把握能認出王子,他來之前幻想過自己認出卡牌裡的王子,就可以讓林蘊他們過得輕鬆一點。
可是卡牌遊戲,好像並不隻是一張牌就能定勝負。
就像打牌一樣,有一張王牌肯定是很好的,但並不意味著抽到王炸,就可以輕輕鬆鬆贏的一整場遊戲。
如果最開始林蘊沒有及時過來找他,他一個人在那個家
一下子就潰不成軍了。
唐寧小小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呼出那口濁氣,他在心裡認真地告誡自己——
唐寧,你接下來一定要冷靜。
行駛的車輛緩緩停下,開了十幾分鐘的車後,他們終於開到了一幢兩層小洋樓前,這間小彆墅門窗緊閉,屋前的小花園沒有人打掃,雜草叢生,很是荒涼。
這就是路雨華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