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用陰冷的眼神盯著他,那種厲鬼的視線令人發怵。
唐寧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一陣敲門聲從唐寧身後響起,唐寧轉過頭,看到蘇安雲站在房門前,他伸出手敲了兩下門板,對床上唐寧和媽媽道:“快來吃飯吧,菜涼了就好吃了。”
有了蘇安雲這句話,一直一動動的女人才緩緩從床上走了下來,她赤腳踩在地上,屍斑爬上她的肌膚,唐寧狀連忙道:“媽媽,你忘記穿拖鞋了。”
女人還是背對著唐寧,可唐寧莫有一種直覺,那就是麵對他的頭發後好像有一雙眼睛在冷冰冰地看著他,這種感覺讓唐寧的後背冒起冷汗,強烈的恐懼感從他的頭堵在喉嚨裡,使得他的嗓子眼都在發緊。
“拖鞋在這裡。”蘇安雲彎下腰,從床底拿出了一雙拖鞋。
青白色的腳緩緩伸進鞋中。
蘇安雲走在最前麵,媽媽走在中間,唐寧走在後麵,他們個人一起走出了陰冷的臥室,走到明亮的餐桌前。
原本空蕩蕩的花瓶被蘇安雲插上了一朵漂亮的花,桌上的飯菜還在冒著熱,蘇安雲為唐寧和媽媽拉開了座椅,他手伸向花瓶介紹:“今我和唐寧去他朋友家玩,這是我找他朋友要走的一束花,知道是什品種,阿姨你喜歡嗎?”
媽媽無動於衷地坐在餐桌前,沒有回應蘇安雲的意思,蘇安雲狀笑容依舊,他對女人繼續說道:“今我給唐寧拍了好照片,阿姨想要看一看嗎?”
媽媽依舊說話,餐桌的氛像是被凍結了一般。
唐寧拿起筷子給媽媽夾了一塊魚肉,“媽媽,你嘗嘗看合合胃口?”
媽媽沒有看唐寧,也沒有拿起筷子吃魚肉,她陰沉著臉坐在這裡,讓所有人都感覺到了尷尬和冷漠。
既然媽媽是鬼的話,吃人類的食物對媽媽來說應該沒什作用,唐寧想到了這一點,他對蘇安雲說道:“哥哥,我們要要給媽媽吃補品呀?”
這句話一說出來,蘇安雲和媽媽都看向了,兩個人的眼神有一種相同的詭異,唐寧知道自說錯了什。
“……可以嗎?”唐寧弱弱道,是怕自說錯話的語。
“當然可以,阿姨確實應該吃一點補品。”蘇安雲站起身走進了廚房,唐寧並沒有跟上去,他的注意力全在餐桌前的媽媽身上。
媽媽側對著唐寧,她的臉沒有轉過來,眼睛卻轉動過來盯著唐寧看。
“媽媽。”唐寧一時間知道要說什,他突然想到了剛才蘇安雲提的話茬,連忙道:“今哥哥給我拍的照片挺好看的。”
唐寧拿出手機,蘇安雲把照片發了一份到他的手機上,唐寧選出了幾張自覺得好看的,放到媽媽的眼前:“媽媽,你看。”
有了手機屏幕的遮擋,那冰冷的視線終於再長久停留在唐寧臉上了。
唐寧選的這張照片的背景是美麗的花海,他站在繽紛的花前,頭上停著一隻蝴蝶。
女人麵無表情看著唐寧手機上的照片,唐寧小翼翼把照片往下劃了一張,媽媽臉上沒有神情變化,唐寧感覺照片差劃到底了,他收起手機,突然想到了什,小聲道:“媽媽,我們要要來拍一張合照?”
沒了手機的阻礙,女人陰冷的視線再一次從照片落在了唐寧臉上,冷得像刀割一樣,可唐寧的臉上還維持著笑意:“我們已經好久好久沒有拍過合照了,媽媽。”
他的語調軟軟的,好像在撒嬌。
“你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唐寧開了相機,調出自拍模式,他手機舉在了他和媽媽麵前。
手機屏幕上出現了笑容燦爛的唐寧,還有一張血肉模糊的詭異麵容,這張臉上的渾濁眼睛直勾勾盯著唐寧,眼眶裡的黑眼球轉到了極致,呈現在鏡頭麵前的就是大片布滿血絲的眼白。
當在這張鬼臉突然出現的刹那,唐寧的笑容凝固了一下,但下一秒他就像什都沒看那樣繼續對著鏡頭高高興興道:“來,媽媽,我們看鏡頭!”
那長長久久停留在唐寧臉上的冰冷目光移動了,兩雙眼睛一起直視著手機屏幕。
“3,2,1——”唐寧還是努力笑著的樣子,雖然他說話時的聲音在斷的顫抖,知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想哭而顫抖著:“茄子!”
照片這一幕永遠定格。
“茄子?”蘇安雲從廚房走了出來,他笑著道:“我還以為你們想吃茄子。”
唐寧聞到了血腥味,他看到蘇安雲端著盛滿血塊的紅湯擺在了媽媽的麵前,媽媽依然是冷漠到詭異的態度,蘇安雲宣布道:“來,我們吃飯吧,然菜就要冷了。”
正在這時,一陣敲門聲從屋響起,準備動筷子的唐寧愣了一下。
來的人是誰?
唐寧回過頭,屋的敲門聲響個停,唐寧和蘇安雲都沒有去開門,而一直保持沉默的媽媽卻站了起來,緩緩朝斷震動的房門走去。
到媽媽去開門,唐寧有一點急了,他也跟著站了起來走到媽媽身旁,這樣如果媽媽對麵的玩家表現出攻擊意圖他還攔一下。
知道來的人是林蘊、薑眠眠,還是周康?
伴隨著舊木門的吱呀聲,那扇門開了,一道令唐寧意想到的聲音笑哈哈地響起:“來的早如來的巧呀,一開門我就聞到了香噴噴的味道,讓我看看你們都做了什好吃的!”
媽媽側過了身子,唐寧眼前出現了穿著頭衣和大褲衩的身影,隻這位曾經給過唐寧符咒的道士此刻就大搖大擺站在唐寧的家門口,他深深吸了一口,格自來熟地取出了唐寧家的客用拖鞋換上。
什?怎會是他?
唐寧擰起眉注視著對方,語有些僵硬的:“你過來乾什?”
“嘿嘿,頭我是過來蹭飯的。”道士樂嗬嗬道。
“行,我……”唐寧拒絕的話還沒說完,這頭又說:“你的朋友們他欠了我一頓魚,是他們讓我來你這裡。”
說著頭也管唐寧的阻攔,就溜達到了餐桌前。
坐在椅子上的蘇安雲沒有起身,也沒有招呼,冷淡的表現說明他並歡迎這個道長的到來,可這頭也看蘇安雲,他餐桌上的飯菜掃視了一遍,對著糖醋魚大誇特誇:“這魚做得錯,看得我是食指大動口水直流啊——”
“咦?”頭的視線落在了盛著血塊的紅湯前,“這是誰吃的?”
“我。”媽媽開口說道。
半都沒有說過話的媽媽居然對道士的話產了回應,唐寧有些詫異和解地看向了媽媽。
一直笑嗬嗬的道士聞言抬起了頭,他與媽媽對視了一會兒,搖搖腦袋歎道:“唉,你這又是何苦?”
這是什?
唐禮有些茫然地發現媽媽和道士居然聊了起來,隻道士有些痛疾首道:“你這樣做對你自根本就沒有好處。”
媽媽冷冰冰回答:“我願意。”
“你願意你也這樣!”道士的聲音高了,起來有些。
“關你什事?”媽媽眼神陰森的盯著道士。
“怎關我的事?於情於理你都應該早日去投胎,你以為你現在這樣做是對他好嗎?!”道士高聲嗬斥道。
“你以為我想?”媽媽的一句反讓道士有點愣住了。
媽媽抬起眼看向了唐寧和蘇安雲:“你他們吧,那些大道理對著他們講。”
本以為自是在圍觀,沒有想到會被突然卷進來的唐寧迷茫地和道士對視,這道士先是看了一眼唐寧,又看向蘇安雲,他重重地歎:“我想明白,這對你又有什好處?”
蘇安雲靜靜地坐著,到道士的話,他冷淡說道:“飯自,吃了這一頓,就請離開吧。”
“我可真是閒吃蘿卜淡操。”道士自嘲了一句後,居然就真的走向廚房開始盛飯。
圍觀這人交流的唐寧茫然望著這一切,他感覺自是了又沒完全,得一知半解。
蘇安雲和道士肯定是之前就認識,之前蘇安雲就把唐寧引到菜市上,讓唐寧碰到了這位道士。
隻過讓唐寧沒想到的是媽媽看起來也和道士認識,看道士和媽媽談話爹架勢,應該是第一次勸媽媽早日投胎了。
而媽媽剛剛說“你以為我想”難道是她已經有了想要離開的念頭,隻是被唐寧和蘇安雲攔著嗎?
想到這裡,唐寧的就驟然一空,他下意識去看媽媽,媽媽在這個時候已經拿起筷子吃了起來,她並沒有去碰那碗紅湯,而是夾了一下唐寧做的魚。
這一邊的道士也盛好了飯,他挑了個靠近媽媽的位置坐下,和媽媽一起去夾糖醋魚,挑選的位置都差,媽媽看到了有些爽地看了道士一眼,道士笑眯眯道:“這魚給了你,你又沒有口福,如讓我來嘗嘗。”
說著道士夾走了這塊焦裡嫩的魚肉,還忘蘸了蘸醬汁,就著白米飯美滋滋下肚,細嚼慢咽之後,道士豎起大拇指高聲讚道:“好!”
做這條魚的唐寧沒有對道士的誇獎有什反應,他隻是想著道士剛才說的那句“你沒有口福”,這是什意思?難道說……
媽媽嘗出魚的味道嗎?
怎可?唐寧還記得他第一次做魚給媽媽吃的時候,媽媽吃得很認真,還誇他做得好吃
唐寧怔怔地去看著媽媽,之前一直都直勾勾盯著他看的媽媽現在卻沒有再做出那番嚇人的姿態,她回到了唐寧所熟知的那個媽媽形象,安安靜靜低頭吃著魚,也許是想再偽裝,她連魚刺也沒有吐過,連著魚骨頭和肉直接咽下。
“小寧?”蘇安雲替唐寧夾菜,他關切道:“先吃飯吧。”
唐寧這才端起碗筷,隻是他吃飯的時候總想著剛才道士說的話,道士說,媽媽沒有口福,媽媽沒反對,道士還說這樣做對蘇安雲沒有好處,蘇安雲也沒有反對,他們在說的到底是什事情?僅僅隻是要讓媽媽去投胎嗎?那個血塊又是什東西?
有太的疑浮現在唐寧的腦海中,唐寧想得太投入,他一小就被魚刺卡住,唐寧捂住喉嚨咳嗽了起來,臉漲得通紅,眼睛漫上了理性的淚水,在這一刻,餐桌上麵道視線都齊刷刷朝唐寧望了過來,唐寧看到了蘇安雲擔憂的眼神,道士隨意的量,還有媽媽那……雖然冰冷卻藏住關切的目光。
唐寧的喉嚨下滾動了一下,把魚刺咽了下去,他的眼睛還是呆呆地看著媽媽,媽媽像意識到了什一樣迅速收回了視線,似乎根本就關唐寧發了什,隻是低頭夾菜吃飯。
“小寧要吃魚尾巴,那一邊那裡刺比較。”蘇安雲剛說完,道士立刻拿出筷子夾斷了魚尾,放到自的碗裡:“嘿嘿,頭我皮糙肉厚,根本怕被魚刺卡住。”
他像個小孩一樣去看媽媽,媽媽這一次沒再和道士爭搶什,低著頭隻吃白米飯。
唐寧還是去看媽媽,他回憶起剛才去房間叫媽媽吃飯的過程,媽媽坐著動,找到頭的樣子很詭異,和媽媽拍照的時候,媽媽的樣子同樣嚇人,可其實也隻是表看起來嚇人,除此之,媽媽並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傷害。
甚至連嚇人,也其實沒有用太過激的手段。
所以媽媽剛才那樣是在故意嚇他嗎?
女人低頭飯吃完就起身回到房間,唐寧也在焉地吃完了飯,這頓飯吃得最認真的隻有那位道士,在蘇安雲起身收拾碗筷時,道士摸了摸肚子有些戀戀舍地起來,需要蘇安雲說什,他就自覺地走了出去,等蘇安雲進入廚房後,站在門口的道士朝唐寧招了招手,示意唐寧跟著他出去。
如果是這之前,唐寧肯定會跟著出去,因為他總覺得道士過來就是要消滅媽媽的,可在媽媽今和道士交談過後,唐寧才發現道士和媽媽的關係並是他想象中的水火容,再加上道士看起來知道很關於他家的東西,唐寧想要去清楚。
唐寧和道士一起走出了房門,道士他就像一位普通的吃撐了的人,他一邊慢悠悠走路,一邊慢吞吞道:“小友啊,想你一麵可真容易。”
“你為什想我?”唐寧道。
“當然是想嘗一嘗小友做的魚了。”道士在唐寧信任的目光中又悠悠補充道:“順便再講一些小友喜歡的臭道理。”
“就像吃魚一樣,最好吃的魚永遠是這一條,要執迷於一時啊,然被魚刺卡死了該怎辦?”道士停下腳步,蒼的眼睛看向唐寧,這雙眼睛沒有一般人的渾濁,就像學過戲曲的人那樣明亮。
“讓令堂離開,對你們都好。”道士語重長道:“人鬼殊途,你與鬼長久相處,得長久啊……”
唐寧想這確實是一些臭道理,比起上一次在菜市場的沉默,唐寧這一次可以斬釘截鐵拒絕道:“我會離開她,她是人是鬼,我長久地活著。”
這是唐寧慎重考慮了幾,最終做出的決定。
他一直是一個彷徨又懦弱的人,從來都沒有堅定地選擇過什,也沒有什力去做自想做的事情。
“有她在的地方才是我真正的家。”
唐寧緩緩抬起眼,那雙眼睛第一次真正堅定了起來。
道士凝視著唐寧,半晌,他歎息道:“果然是母子,你和她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像。”
唐寧沒有說話。
這道士輕聲道:“即使是令堂強行留在這個世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你也要留住她嗎?”
漂亮的眸子緩緩睜大,唐寧可置信地盯著道士,“什意思?”
“本該離去的人留在該留的地方,為道所容,無時無刻無承受著煉獄般的煎熬。”道士緩緩道,那雙過世間太苦難的眼在看到此刻唐寧的表情時,還是出現了一絲忍,“你還想留她嗎?”
唐寧的表情一片空白。
他的大腦也跟著一片空白。
在這茫然知所措的空白中,他突然想到了很久以前,捧著童話書的媽媽坐在他的床邊,為他念著小美人魚的故事。
愛看抗戰片的媽媽僅喜歡看苦情劇,也喜歡這種經典的童話,她在讀到小美人魚為了上岸王子,用自的歌喉換取行走力,從此每一步都像行走在刀尖上時,對懵懵懂懂的唐寧道:“千萬要向這種人學知道嗎?怎會有這傻的人,每一都活得這苦,彆人還知道她失去了什。”
臟好像被什東西用力攥緊,疼得唐寧快要呼吸過來,他捂住胸口,那空白的神情被無窮無儘的痛苦取代。
他第一次為一個童話故事如此痛苦。
一個關於母親的童話。,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